阿狼引著方楚楚往叢林外圍的方向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叢林的邊緣,他尋了一處路邊的大石頭,殷勤地擦乾淨了,然後指了指石頭,對方楚楚道:“來,坐。”
方楚楚走了半天,腳也有點酸,當下就不客氣地坐下了,抬頭看著阿狼,還是很生氣:“然後呢?”
阿狼把從家裡帶出來的水囊和零食袋子交給方楚楚:“你先坐在這裡歇著,喝喝水、吃吃蜜餞果子、再和小蟲子說說話,等著我,我去給你打一些獵物來。”
他頓了頓,看見方楚楚滿眼不相信的神色,他又補充道:“我真的會打獵,不騙你,山雞什麼的都不算數,我給你打幾隻大的看看。”
“弓都沒了,你用什麼打?”
“柴刀。”
阿狼臨出門的時候,崔嫂子叫他把柴刀給帶上了,囑咐他順便砍點木柴回家,省事又省錢。
於是,阿狼不由分說,把方楚楚按在石頭上坐著,自己拔腿就走了。
方楚楚叫了兩聲,沒叫住阿狼,他走得特彆快,看來還是羞愧了。沒奈何,方楚楚歎了一口氣,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等他了。
陽光很好,明媚又燦爛,樹木的濃蔭下,風微微地吹過來,帶著草木清新的味道,格外涼爽。
方楚楚喝了水,吃了一把杏子脯和一把蜜棗,到樹下摘了幾朵藍色的小花,還和路邊經過的螞蟻說了一會兒話。
等了好久好久,阿狼還沒回來。
方楚楚有點擔心了,站起來踮著腳尖張望了一下,樹林裡還是悉悉索索的,沒有更多的動靜。
她想進去找阿狼,又怕岔開了路,找不到,她苦惱地轉了幾個圈子,有點後悔剛才不該說他。
一邊擔心著,一邊等著,她開始站在路邊揪花瓣,一片兩片三四片,再等了半天,這路邊的花都被她揪光了,散落了一地花瓣。
……
終於,從樹林裡傳來了腳步聲,逐漸靠近,還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拖行的聲音。
“阿狼!”方楚楚跑了過去。
果然是他。
阿狼抬眼看見了方楚楚,看見了她臉上的擔憂,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的臉上,點點碎金,明朗飛揚。
方楚楚急急忙忙地衝了過來,伸手在阿狼胸口和肩膀戳了幾下,沒有戳倒,看過去還好,應該沒受傷。
她先鬆了一口氣,然後埋怨了起來:“做什麼去了呢,這麼久都不回來,我還以為你跑丟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隻大家夥,撂倒它多費了點工夫,對不住,就這一隻,先湊合吧。”
方楚楚聽了阿狼這麼說,才注意到他的身後拖了一樣東西,她探頭一看,“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
那是一隻黑熊,已經死得透透了。它的身軀龐大粗碩,僵硬的四肢還保持著張牙舞爪的姿勢,整個頭部都是血,嘴巴張得大大的,露出斷裂的獠牙和一團模糊的肉末,看過去猙獰無比。
方楚楚打了一個哆嗦,又把阿狼劈裡啪啦地捶了一頓:“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太可怕了,你哪裡弄來的,差點嚇死我了。”
阿狼本來等著她誇自己的,連矜持得意的姿勢都擺好了,沒想到她這個反應。看著她眼角都有點兒紅了,好像是真的害怕,阿狼又愧疚了。
他趕緊道:“這東西個頭大,熊掌熊膽都值錢,我怕傷了它的皮毛,還沒敢太用勁,最後隻能把它腦袋敲碎了,那個……嗯,看過去是有點醜,不然,扔了它,我再去找一隻彆的。”
“啊!”方楚楚又叫了一聲,“彆!說啥呢,這麼值錢的東西,怎麼能扔,你傻了嗎?”
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勉強把撲撲亂跳的小心臟按捺下來,又壯著膽子偷偷看了一眼。
阿狼用樹乾和藤條胡亂紮了個木筏子,把黑熊放在上麵一路拖過來,血淋淋的痕跡從樹林深處一直延伸出來。那熊的眼睛好像還睜著,黑漆漆的。
方楚楚又抖了一下,回過頭來緊張地問阿狼:“你有沒受傷?”
阿狼微微笑了起來,攤開雙臂,抬起手:“沒事,區區一隻熊算不了什麼。”
他的袖子高高地挽了起來,手掌和半截小臂上都是血。
方楚楚差點要嘔了,她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在阿狼的手臂上探了探,她其實是想摸摸他有沒有受傷,但那血汙太可怕了,她都不敢碰觸,隻能用手指頭在上麵戳來戳去摸索著。
阿狼被她戳得發癢,好像剛才路邊的小蟲子爬到手上來,那種癢癢的感覺從皮膚表麵傳遞到肌肉裡麵去了,他忍不住手腕一翻,抓住了她的小手指:“彆亂碰,癢。”
方楚楚“嗷”的一聲,像被火燙到一樣把手抽了回來,一跳三尺遠,怒視阿狼:“臟兮兮、臭烘烘,不許動!”
她皺著小鼻子嫌棄的模樣是真真可恨。
阿狼覺得不但手臂癢,胸口也有點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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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狼拖著黑熊回到方家。
左鄰右舍都被驚動了,跑過來看新鮮,這麼大的畜生,已經好久沒有人獵到了,眾人看了又看,把……方楚楚狠狠地誇了一頓。
對,誇的是方楚楚,誇她會持家,買的奴隸可太能乾了。
方楚楚的小下巴抬得高高的,十分得意。
方戰乾笑著,好不容易把鄰居們送了出去,轉頭回來就沉下了臉,怒喝一聲:“阿狼!你可知罪?”
阿狼站在那裡,冷靜地道:“實不知何罪,請大人明示。”
方戰聲色俱厲:“叫你跟著楚楚,是讓你保護她的,而不是陷她於險境之中,這樣凶狠的畜生,看到了就該及時逃開才對,你倒去逞強好勝,你有沒想過,若一步行差,豈不是要把我的女兒害死了!”
“不是的,爹。”方楚楚急忙解釋,“這隻熊是阿狼獨自去打的,我並沒有跟著,一點都沒危險。”
方戰聽了愈怒:“那更該死了,阿狼身為奴隸,拋下主人獨自離去,若那時節有什麼野獸竄出來傷到你怎麼辦?連弓都斷了,你拿什麼防身?你們兩個,腦殼子都壞掉了嗎?還敢說!”
方楚楚被父親罵得都縮到牆角去了。
方戰餘怒未歇,指著阿狼:“你,回房去反省,今晚餓你一頓,不要吃飯了。”
“爹!”方楚楚出聲抗議。
方戰馬上轉了過來,指著方楚楚:“還有你,對,就站在那裡,麵壁一個時辰,沒有我發話,不許動,聽見沒有!”
莫看方戰平時對方楚楚寵得無法無天的,但是他真的發火起來,方楚楚也很怵,她扁了扁嘴,不敢再吭聲了,低著頭,可憐巴巴地在牆角站好了。
阿狼神情淡漠,分辨不出喜怒之色,他看了看方楚楚,默默地轉身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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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阿狼獨自坐在燈下。
這間屋子原本是方家的柴房,方楚楚叫崔嫂子收拾了一下,給阿狼做了臥房。小小的一間,牆上的泥灰都沒有塗均,床榻和桌子椅子什麼的都是舊的。
隻有疊放在床頭的幾件衣裳是新的,那就是阿狼所有的家當了。
阿狼向來心誌堅硬,不為外物所動,但今天卻有點焦躁,他在燈下拿著一件衣裳翻來覆去地看著,眉頭都皺了起來。
窗子那邊傳來“叩叩”的聲音。
阿狼心裡一動,抬眼看去。
窗子被推開了,果然是方楚楚。
她把腦袋探了進來,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忽然“嗷”地一聲慘叫,把腦袋磕到了窗戶上。
阿狼趕緊過去:“你怎麼了,有沒碰疼了?”
方楚楚砰的一下,把窗戶又闔上了,差點夾到阿狼的鼻子。
她在窗子外麵,壓低了聲音,生氣地道:“你怎麼回事,為什麼不穿衣服?有傷風化、有礙觀瞻、不成體統!”
原來阿狼此時已經脫下了衣裳,□□著上身,那一大片古銅色的皮膚和結實的肌肉差點把方楚楚的眼睛晃瞎了。
方楚楚緊緊按著窗戶,結結巴巴地道:“你、快、快點把那個、衣服穿好!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