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好吃嗎?”她歪著腦袋問他。
賀成淵頂著鼻子上那一點紅,矜持地頷首:“尚可,比起我早前吃過的,終究是差了幾分。”
方楚楚“咦”了一下,忽然叉腰,凶巴巴地問他:“這麼奇怪的東西,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說吃過?你什麼時候吃過?和誰一起吃的?從實招來!”
賀成淵淡淡地道:“這東西原是我母後愛做的,她愛吃酸甜口,每年到了這個時節,香雪林後頭那片梅子樹上的果子熟了,她會去摘上許多回來,做成果醬,恰好逢到端午,她就會做成青梅餡的粽子,宮中各處和皇室宗親都會分上一些,也不算稀罕。”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很溫柔,眉眼的線條仿佛也不再那麼剛硬。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的神情,方楚楚覺得有點心疼他,趕緊摸了摸他的臉,順便把那點米粒蹭走了。
“你喜歡吃嗎?喏,這裡一大盤子都給你,我不和你爭。”
但賀成淵卻忽然又嫌棄起來了:“這果醬不對,外頭買的,和香雪林裡自己摘了做的,終究是不一樣,不香。”
方楚楚呆了一下,皺起鼻子:“你這人可真挑剔。”
但是,她旋即笑起來,用又甜又軟的聲音哄他:“沒事,我疼你,明天我去園子裡給你摘梅子、做果醬、包粽子,讓你知道,你沒過門的媳婦是十分賢惠的,比起你母後也不差太多。”
賀成淵想了一下,有點不放心:“沒過門的媳婦,你會做梅子醬和粽子嗎?”
“當然不會。”方楚楚很乾脆地回答他,“不要緊,我家廚娘肯定會,到時候現學起來,我這麼聰明的人,學什麼都快,你就等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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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香雪林和冬天那時節又不一樣,層層疊疊的綠蔭堆在樹梢枝頭,風吹過,沙沙作響,一派清涼天色。
方楚楚抬著頭,傻傻地在樹下轉了好久,而後轉過來問賀成淵:“為什麼樹上沒有果子?你又騙我。”
賀成淵看了她半天,然後摸了摸她的頭,憐憫地道:“你讀過書嗎?冬天賞花的梅樹,和夏天結果子的梅樹,並不是一樣東西,你竟不知道。這園子已經給了你快半年了,你也沒有仔細瞧過嗎,結果子的樹另有一小片,在這園子的後頭。”
對不住,就是不知道。方楚楚撲過去,又把賀成淵捶了一頓。
鬨過之後,賀成淵才笑著帶了方楚楚去香雪林的後頭。
說是一小片,其實也有十幾畝,一眼過去都望不到頭。
綠葉間,青色的梅子微微帶黃,一掛一掛地連成了串,把樹枝壓得微微低了頭。這時候還是大早,仿佛清晨的露水沒有乾透,毛絨絨地沾在果子上,粉光旖旎。
方楚楚彆的不行,爬樹是一把好手,找了林子中最高最大的一棵樹,也不要賀成淵幫她,自己蹭蹭蹭地爬了上去。
賀成淵站在樹下,慢慢地道:“長安城的淑女是不會爬樹的。”
方楚楚霍然回首,用飽含威脅的目光瞪他。
賀成淵又接著道:“嗯,不過,我就喜歡會爬樹的姑娘。”
方楚楚又得意了。
她爬到樹上,摘下了一枚梅子,低頭嗅了嗅,那香氣微微甜、微微酸,夏天的氣息大約就是梅子和著風,清澈而甘冽。
她想吃,又怕酸,看了看樹下的賀成淵,忽然笑了起來。
她從樹上探下身,一手抓著樹枝,一手拈著梅子伸出去,她又哄他了:“阿狼,過來,我給你吃果子。”
賀成淵湊了過去,踮起腳、仰起臉,他生得那麼高,恰恰可以咬住那枚青梅子。
咬下了一小半顆,嚼了吞下去。
“甜不甜?”方楚楚笑眯眯地問他。
“很甜。”賀成淵這樣回她。
他接過了她手裡的半顆梅子,卻不吃,反而抬手遞到她的嘴邊,端著一臉莊重的表情:“你一半、我一半。”
咦?不要,那上麵有他的口水,可臟了。
方楚楚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但是,搖著搖著就僵住了。
賀成淵一直望著她,他的神情似乎更加嚴肅了,甚至微微地歎息:“你嫌棄我嗎?”
呃?有點心虛。
方楚楚偷偷地看了看四周,好吧,沒有人,她飛快地俯下身去,叼走了那半顆梅子。
一口咬下去,汁水淋漓,梅子的味道、還有他的味道,在唇舌之間流淌了出來。
“啊,好酸。”她含著梅子,腮幫子鼓鼓的,忍不住叫了起來,“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