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宮女躬身而退, 依次將團扇卻下,露出了方楚楚的臉。
天邊有流霞絢爛,卻不及她此刻眼中波光宛轉。
大約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她了, 在賀成淵的眼裡, 她更美了,是的,他的新嫁娘, 必然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無人可及。
她的手很小, 在他的掌心中隻有一團,賀成淵緊緊地握住了:“孤的太子妃,孤來接你了。”
方楚楚看見了賀成淵, 就嬌氣起來了, 她用軟軟的聲音抱怨著:“你怎麼才來, 我走了好久了,腳都走酸了……”
話音未落, 賀成淵伸手過來, 攬住了方楚楚的小蠻腰,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方楚楚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又趕緊用手捂住了嘴。
兵陣陳列, 宮人皆在左右, 眾目睽睽之下, 方楚楚害羞了, 悄悄地和賀成淵咬耳朵:“這樣不行吧,這麼多人看著呢。”
果不其然, 宗正寺的官員很快出聲製止:“太子殿下, 這不合規矩。”
彼時, 已在東宮之前,離宮門不到十步,賀成淵抱著方楚楚轉身,若無其事地喚了一聲:“張熹。”
張大人不愧是太子殿下的貼身心腹,辦事得力,從不令太子失望,他馬上從旁邊上來,對那官員道:“此處為東宮,東宮的規矩卻與彆處不同,大人請看……”
張熹指了指那邊,十分莊重地道:“太子妃的話,便是東宮的規矩,這規矩寫在那裡,立在門邊,不會有錯。太子妃說她腳酸了,走不得路,按規矩,太子妃有事,太子勞其服。”
宗正寺的官員聽得目瞪口呆,對著張熹瞪了半天,終究震懾於太子往日的威嚴,不敢再多爭辯,隻能苦笑著跟了上去。
方楚楚在前麵聽了,笑得花枝亂顫,用手指頭戳著賀成淵的肩膀:“你又胡鬨了,不成體統,明天旁人都要說我輕狂了。”
可是她分明很是歡喜的模樣,鳳冠上垂下來的珍珠隨著她的笑聲輕輕搖擺,她的臉龐有瑩光勝似珍珠。
若能哄她一笑,那是千金難買的,體統算什麼。何況,這虛假太平也沒多少時間了,到時候,他的所做的事情更要不合規矩、不成體統,今日這般也沒什麼打緊的。
賀成淵不動聲色地道:“有我在,你大可輕狂,不怕,我給你撐腰。”
他抱著方楚楚,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劍拔弩張的衛兵們猶豫著,從他的麵前退開,緊張地看著他進了東宮的大門,這才鬆了一口氣。
宗正寺的正卿、少卿及寺丞等一乾人等早已經候在東宮,奉了皇帝的旨意,為太子主持大婚儀禮,按禮製,肅安帝並沒有露麵。
方楚楚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樣,整個人如同在雲端裡飄蕩,暈乎乎的,隻記得全程賀成淵攙著她的手,一直微笑著看著她。
叫她拜就拜,叫她起就起,敬過天地神明,喝了合巹酒,行了結發禮,送新人入洞房,從此後,她便是賀成淵的妻子了。
宗正寺卿拖著長長的調子,說著什麼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之語,周遭的人恭敬地應和著。
方楚楚的心跳得很快,偷偷地抬頭看了賀成淵一眼。
兩下視線對了個正著,方楚楚的臉刷地紅了。
賀成淵微微一笑,抬了一下手。
諸人給太子和太子妃跪拜行禮,而後全部退出了寢殿。
錦紋雲繡的金紗薄如蟬翼、又重重疊疊地堆在一起,從梁柱壁角間垂落,帶著光暈般的影子,將這寬敞的寢殿分隔成一個個小間。
周圍一下顯得太安靜了,方楚楚覺得有些局促,偷偷地向後挪了一下步子。
賀成淵跟近了一步。
他生得太高了,他的影子把她整個都籠罩起來。
方楚楚有點不自在地搖晃了一下腦袋,道:“啊,頭冠好沉,戴了老半天了,脖子都要被它壓彎了,快幫我脫下來。”
賀成淵輕輕地笑著,替方楚楚把鳳冠卸下,把盤纏起來的頭發放了下來。
她的頭發帶著鴉青色的光澤,軟乎乎的,賀成淵趁機揉了好幾下。
方楚楚雙手護住自己的頭,嬌嗔道:“頭發都亂了。”
賀成淵的手伸了過來,一臉正色:“嫁衣也很沉吧,我幫你脫。”
方楚楚想起顏氏和她說過的那一番話,隻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她慌張地搖頭:“不、不、不,不沉,呃……”
眼看著賀成淵的手已經觸到了她的領口,方楚楚趕緊道:“我肚子餓了。”
賀成淵的手頓住了。
“對,從下午開始就沒吃東西了,好渴、也好餓。”方楚楚的心思又轉走了,真心實意地抱怨著,“成親可真是個麻煩事。”
賀成淵立即收了手,喚人送點心上來。
好在今天這日子,諸般事宜都是早早就備妥當的,這邊一吩咐,宮人馬上就端了上來。
花膠魚肚羹、杏仁燕窩粥、雪蛤蒸酥酪等,都是些軟嫩好消食的東西。
賀成淵和方楚楚對坐於案幾前。
方楚楚慣愛吃甜的,她選了一碗杏仁燕窩粥,拿起勺子,吃了才沒兩口,卻停住了。
賀成淵坐得端端正正的,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看得她心慌氣短,有點咽不下去。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方楚楚不滿地抗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