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夏天的夜晚,連空氣都熱了起來,蟲子躲在草叢裡,仿佛不知疲倦地鳴叫,輕微而又喧雜,還有急促的喘息的聲音,分不清是誰的,落在耳中,令人顫抖。
他吻她,一遍又一遍,她的耳朵、她的脖子、她的頭發,嘴唇都是滾燙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楚楚覺得幾乎人都迷糊了,他的身體忽然繃得緊緊的,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繃緊的弓弦咯噔一下斷開了。
那種奇特的味道,是烈日下的草木因為過於飽滿而迸裂,汁液流淌而出,黏膩濃鬱,仿佛是山林裡的麝香、又仿佛是海邊腥鹹的風。
賀成淵把方楚楚翻了過來,麵對著麵、鼻尖對著鼻尖,呼吸都交錯在一起。
夏日的夜晚,有螢火蟲飛了過來,悄悄的,一點點亮光,在眼睫之間掠過,朦朦朧朧的波光讓人沉醉。
他的額頭上汗津津的,汗水蹭到了她的發間。
方楚楚喜歡這種味道,他的味道。
她紅著臉,笑了起來,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的頭。
把臉頰貼上去,輕輕地蹭著,她的聲音呢呢喃喃,就像簷下的燕子:“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阿狼,彆生氣……”
“差點被你氣死了。”賀成淵低低聲地笑著,又重重地咬了她一口。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她又壞又任性,但他還是那麼喜歡她。
抱在一起,親了又親,摸了又摸,沾染了滿身的塵土,誰也不嫌棄誰了。到最後,方楚楚滾到賀成淵的胸口,躺在那裡,攤開手腳,仰望著天空。
“其實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呀,隻有你和我,做什麼都可以,不用擔心有人會看到、有人說閒話……”
“嗯?真的做什麼都可以嗎?”賀成淵一本正經地問道。
方楚楚“啪”的打了他一下,然後吃吃地笑了起來,卻不回答。
夏天夜晚的風吹過來,天空格外乾淨,螢火蟲飛來飛去,撲棱到胸口。
“你看,星星,那麼多,真漂亮啊。”方楚楚愜意地歎道。
賀成淵一笑,翻身坐起:“來,我帶你到高處看星星。”
他拉著方楚楚走到明鏡閣前,蹲了下來:“我背你,上來。”
方楚楚抬頭看了看那高高的明鏡閣:“那麼高,你行不行啊?”
賀成淵現在就聽不得方楚楚說“不行”這兩字,他斷然道:“行,絕對行。”
方楚楚“嘿嘿”一笑,吧唧一下,就像一隻小團子趴到了他的背上。
賀成淵背著方楚楚立起,騰身一躍,抓著翹起的簷角飛梁,輕巧地攀了上去。
一層、兩層、三層……到了最高處的第九層他還沒有停住,直接躍上了閣樓的單簷歇山屋頂。
明鏡台中明鏡閣,半透明琉璃青瓦層層疊疊,觸摸上去,在夏天的夜晚有一些沁涼,似鏡非鏡。
賀成淵在屋頂上找了一處平坦的地方坐下,伸長了腿,把方楚楚抱著坐在他的腿上:“喏,看星星,這裡看得更清楚。”
遙遠的風吹拂而來,又徜徉而去,群山低低應和,發出沙沙的聲響,腳下是寂靜山林,萬千兵將隱沒在黑暗中,隻有幾點火把的光在那邊搖曳。
頭頂是無垠蒼穹,濃黑的潑墨,墨色中撒了一輪明月、一片繁星,天河浩渺,如金色流沙,亙古不息。
賀成淵指了指南麵的天空:“看到沒有,那邊七顆是北鬥星,像不像勺子?”
方楚楚吃吃地笑了起來:“月亮就像一碗牛乳酥酪,正好用這勺子舀著吃。”
“為什麼看個星星你也能想到吃的?”
“因為它們確實就很像……哎,我喜歡那顆星星,又大又亮。”
“那是織女星,它邊上過去一點,那個,就是牛郎星了,隔著銀河相望。”
“喜鵲在哪裡?沒有喜鵲,何來金風玉露一相逢,牛郎和織女隔了那麼大老遠,太沒意思了。”
“七夕的時候喜鵲就來了,飛到天上去,飛那麼高,搭一座橋,到時候我們再來看星星,指不定就能看到牛郎和織女黏糊在一起,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每顆星星都很漂亮。”方楚楚笑著,轉過頭去,開始無事生非,“每顆我都喜歡,阿狼,去幫我把星星摘下來,我要把它們掛在屋子裡,睡覺的時候也能看星星。”
“嗯,好,待我搭個青雲梯,上九天,為你攬星辰,隻要你想要的,都給你。”賀成淵輕輕地笑了起來。
天光朦朧,仿佛有一層透明的水傾瀉在人的身上,似明非明。風是那麼涼爽,方才的燥熱在漸漸褪去,隻留下無限的溫存與寧靜。
賀成淵微笑著,低著頭看她,他的眼中有星光。
他低下頭,她仰起臉,嘴唇不知不覺地湊在一起,在星光下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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