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人都變了。幸而,他的皇權永固,還是沒有變的。
肅安帝舉目遠望,出神了片刻,歎息道:“是,朕對太子寄予厚望,希望這回這個,不能再辜負朕了。”
風漸漸地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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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微風吹過來,帶著麥穗的香氣,陽光金燦燦的,灑落在地上,小雞崽撲棱著翅膀,在院子裡撞撞跌跌地跑來跑去,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音。
賀成淵撒了一把米,十分熟練地招呼著小雞來吃食,那些雞崽呼啦啦地跑過來,都要蹦達到他的腳上去了。
不說那幾個留守下來的侍衛,就連回家來探望的錢阿婆也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但偏偏方楚楚就是覺得她家阿狼喂雞喂得最好,一定要他自己動手,最初的時候,那幾個侍衛都嚇得跪到了地上,但賀成淵自己卻若無其事,還信誓旦旦地向方楚楚保證,他還是和原來一樣能乾,這手喂雞的工夫沒有落下。
錢阿婆給方楚楚塞了幾個熱乎乎的玉米棒子和雞蛋,方楚楚坐在樹下悠哉哉地啃著玉米,這時光仿佛又回到了青州院子裡的時候,令人懷念。
錢阿婆很是不安:“夫人,這可怎麼好意思呢,還勞煩老爺幫我們喂雞,若不然,這些小雞就送給你們了,你們走的時候,我拿筐子給你們裝上,帶走。”
方楚楚現如今落腳的這個院子就是錢阿婆的家,這院子靠近村頭,年前剛剛翻新過,整潔又乾淨,故而這些遠方來的客人一眼就相中了,大晚上敲開她家的大門,要求租借。
錢阿婆本是不肯的,但客人掏出了兩錠黃金,差點沒把錢阿婆驚得當場暈厥過去,清醒過來以後,阿婆二話不說,叫了兒子媳婦和大孫子,麻利地走人,搬到她大姑姐家去暫住了。
兩錠黃金,買下院子也是使得的,就怕客人要反悔。
阿婆走得太急,家裡的小雞都沒帶走,這不是,想想看,不太放心,今天就過來看望一下夫人,順便喂喂雞,誰料那位看過去嚴厲威武的公子竟如此能乾,完全就不需要她上手。
方楚楚十分淡定:“不就是喂雞嗎,小事一樁,不必客氣。倒是要麻煩阿婆一件事情,我想要一本‘女誡’,阿婆能幫我去弄一本過來嗎?”
這位小夫人,人在旅途、大病初愈,還不忘女誡一書,實在令人肅然起敬,錢阿婆自然滿口答應:“好說,我回頭就去找村子裡的秀才娘子,她那裡大約是有的,等下我給夫人拿去。”
“那是多謝了。”方楚楚笑眯眯的。
這位夫人容貌生得嬌俏,言語又十分可親,錢阿婆忍不住心生好感,不免就多聊了幾句。
大凡女人,上了年紀之後就愛嘮嗑,錢阿婆也不例外,尤其是當她得知這位小夫人是從京都長安過來的,她不禁興奮了起來,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地道:“夫人,你可曾聽說過最近長安發生的那樁天大的冤案?”
方楚楚搖頭:“不知道,說來聽聽。”
“太子殿下被奸人所害,含冤而死,連我們這小地方都傳遍了,夫人竟然不知?”阿婆看了方楚楚一眼,似乎還有點嫌棄她了。
方楚楚吃了一驚,看了看不遠處“含冤而死”的太子,太子殿下正在喂雞,姿勢端正。
她摸了摸鼻子,十分誠懇地向錢阿婆請教:“呃,太子……聽聞是死於祝融之災,乃意外之難,怎麼說是含冤?”
錢阿婆一拍大腿:“太子殿下是何等威猛神武之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死於火災,這定然是奸人作祟啊,你這都不懂嗎?太子東征高麗、北伐匈奴,為我們大周朝立下了赫赫戰功,皇上卻聽信讒言,將太子囚禁於荒居,這是其一。奸人下毒,令太子重病垂危,這是其二。甚而至於,有賊子蓄意縱火焚山,置太子於死地,這是其三。這三樁加起來,冤啊,真真是千古奇冤啊!”
方楚楚驚歎:“阿婆您講得真好,就和說戲的一般。”
“那是。”錢阿婆得意地道,“我們家就在村頭,南來北往的行商和旅客都從這裡過,每個人說上幾句,湊起來就這般精彩了,連我們村裡的教書先生都跑過來聽了,對了,先生聽了,還說了一句什麼來著……”
阿婆想了半天,想起來了:“哦,奸佞當道,勇士折戟,蒼天何公?白璧何辜?”
幾個侍衛蹲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這會兒還能湊過來附和兩句:“這個先生顯是有學識的,這句話說得好。”
“那是,這先生原是個秀才,聽他說,這事情,鎮上的讀書人中間都傳遍了,大家都為太子殿下喊冤呢,唉,這是什麼世道,連那樣天神一般的人物都會遭到冤屈,莫非老天真的沒長眼嗎?”
方楚楚聽得汗都流下來了,不意這鄉野之地,居然還有這般精彩的故事可以聽。
錢阿婆絮絮叨叨了好久才走,她老人家也是個辦事厲害的,不一會兒工夫,還真給方楚楚弄了一本“女誡”來,秀才娘子家沒有,還是村裡教書先生的女兒從箱子底下找出了一本,可真不容易。
方楚楚拿到了那本書,十分囂張,對著賀成淵“哼哼”了兩聲,勾了勾手指頭。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