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深卻不這麼想。
他知道內情,清楚時清檸並沒有大礙。 隻是最近時家出了些變故,和燕城李家的矛盾被擺在了明
麵上,時家給小兒子請了假,更多的其實是對時清檸的保護。
前些天秦知深還見過時清檸,少年隻是在休養,並沒有什麼異樣。
那柏夜息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秦知深疑惑。
這根本就不正常,時二少不是已經痊愈了嗎?
為什麼柏夜息會這麼緊張?簡直就
像是時清檸真的在他眼前出過事一樣。
校園如象牙塔一般寧靜,三班的同學也隻知道小時是請了病假。
在他們並不知情的地方,時家出事的消息已經越鬨越大了。
莫說什麼日後的發展,就是在當下,一些已經和時家達成協議的合作項目都已經停了工。
連這種進行中的工作都受到了實質性影響,時家所麵臨的形勢之嚴峻,可想而知。
事情的源頭還是在於燕城李家,其實早在之前時家沒有積極應承李家的吩咐時,就有人猜到了今日的發展。
就算時家在海城是首富,又怎麼能和燕城的龐然大物相抗衡呢?
如今燕城最大的兩方力量已經勢如水火,李家開始動員一切能夠差使的勢力,不許任何人有一點忤逆。
時家自然成了一個絕好的祭天工具。
讓李家用來警告所有不乖乖聽順的人。
這事在海城鬨得風風雨雨,明眼人都看在了眼裡。李家對時家的打擊不遺餘力,眼看時家已經不
得喘息,
倘若時家之前機靈一些,提前看清時勢,找上和李家爭鋒的燕城俞家,或許還能得到俞家的庇
右,尋得一點轉機。
可是時家早早因為簡任的事,得罪了俞家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一-簡家。
現在就是把兩邊的路都給堵死了。
這種狀態下,時家還可能走多遠?
不過就是在夾縫中苟活,看李俞兩家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把他那宴客樓整個推毀罷了。
海城地處北方要勢,是不可或缺的天然良港。身為首富的時家被拋棄,就意 味著海城又要有新的
勢力崛起。
這股新勢力比眾人想象中來得更快,時家還沒被徹底處理,燕城的資本就有了新的扶持對象一——
傅家。
傅家也是海城底蘊深厚的老牌豪門,會被選中並不稀奇- 時之間,傅家聲名大振,名聲顯赫,
和門庭寥落的時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最絕的是,五月傅老爺子七十整壽,傅家廣邀賓客大擺宴席,這壽宴的請帖,居然還遞到了時家
時家人還當真應邀赴宴了。
眾人心思各異,唏噓的有,看笑話的也有。不過不管私下如何暗流湧動,表麵上,宴會還是- -片
熱鬨祥和。
富麗華美的宴會廳裡,觥籌交錯,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談低語,總免不了把目光或明
或暗地投在時家幾人身上。
時家夫妻生得一-對般配的好相貌,即使在這種時候,他們依然不見落拓之色,舉止大方,讓人挑
不出毛病。
至於他們的大兒子,更是一貫的神色寡淡, 連表情都尋不到幾分變化,更彆說和往日有什麼不同
了。
唯I -讓旁人有些意外的,是時家的第四位赴寡者。
傅老爺子在燕城德高望重,人又精神矍鑠,年至古稀依1舊主持著家族大局。他一向注重禮節,往
日過壽每每都是大場麵,這次也一樣。
不僅壽宴布置隆重,傅家遞的請帖也格式異常工整,賓客家的名字全列其上。
說是要與整壽相稱,圖個圓圓滿滿的好兆頭。
但是眾所周知,時家小兒子體弱多病,鮮少會參加什麼宴會活動,聽說他最近又在養病,自然是
很難公開赴宴。
可是這是傅家給時家的請帖,時家若是不來,拂了情麵,恐怕之後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所以之前就不少人在猜,時家到底會不會讓小兒子露麵,以示對傅家的誠意。
等到了這一日,時家的確是有四個人赴宴。但這第四位,卻並不是那位漂亮纖細的小少爺。
而是一個同樣俊美至極、卻留著少見長發的男生。
席上,成年客人和未成年人分在兩片區域。那邊成年人還懂得做些表麵功夫,到未成年人這兒,
就直白多了。
“那人誰啊,怎麼之前沒見過?“
宴會沒有固定席位,年輕人們也都散漫,隨手拿了餐點開始聊天。
“誰知道,好像說是替時家來的。
“他和時家什麼關係啊,還能替人來?‘
“我怎麼聽他是因為那張臉被時家小少爺看上了,就給養在家裡了?”
“我去,這麼勁爆?
“時二少還好這口?
“養著玩玩唄,他之前不就被那個簡家.麼簡任,迷得暈頭轉向的?
有人被激起了興趣:“還挺會 .我也去試試。”
旁人起哄:“肖少上! ”
“喂,”那個被叫做肖少的叫了柏夜息一 聲, “乾站著乾什麼呢?“
他晃了晃果酒杯:“過來喝一 杯啊, 你就沒點討好人的本事嗎?‘
長發男生的視線一直落在場內, 似是在逡巡遍覽,但他的視線又太過冷淡,讓人覺得根本沒什麼
值得他去尋覓。
對旁邊那聒噪的聲音,男生也根本就連眼皮都沒動-下。
“你聾了嗎,聽不見啊?”肖少被無視,自然不滿。
個被包養的還敢擺譜?
彆說是時家養的人,就算時二少本人站在這兒,今天也多的是人要看他們的時家笑話。
“時小二欠我一杯酒,你就替他還了吧。”
像是被哪個詞觸動,長發男生終於把視線轉了過來。
肖少正心中自得,卻被男生的目光給駭住了。
刹那間,他仿佛被什麼穿透性的冷光,自上而下地整個審視了一遍。
肖少不由僵住了片刻,才聽見對方的聲音。
“他認識你?”
男生聲線冷冽,語氣雖然平靜,卻帶著-種難言的威懾。問得肖少又愣了愣才回神,忍不住懊惱。
怎麼還被個玩物唬住了?
肖少冷哼:“不是說了麼,他欠我酒,你喝不喝?”
這當然是鬼扯,但被包養的人還能做什麼,不就是陪酒玩樂?
肖少諒長發男生也不敢得罪在場的賓客,所以才敢這麼胡編。
但他卻沒想到,長發男生會做的還有很多。
“他欠你什麼?”男生淡淡問,“欠頓毒打麼? 我可以幫忙還你。”
“……”
不隻是肖少,旁邊人都愣了一瞬。
誰能想到這人敢這麼說話?
被噎的肖少更是氣狠了,若不是顧及宴會,恐怕連杯子都摔了:“我靠你……”
他的話沒說完,忽然被宴會門口響起的嘈雜動靜打斷了。
隻見大廳門庭大敞,周遭圍上去了好幾圈衣著鮮亮的賓客,就連傅老爺子都親自迎了上去。
“歡迎,歡迎——!”
傅老爺子胸前還彆著剛剛發言時的麥克風,此時他直接打開了麥克開關,聲音讓全場賓客都能聽得見。
“歡迎楊先生到來,寒舍蓬蓽生輝啊,簡家還能記著我的生日,真是讓老頭子我感激至極!”
傅老爺子這時的語氣和之前開場時的嚴肅矜貴可是天壤之彆,不過知道這位楊先生身份的,卻也都能明白傅老爺子為何這麼激動。
這位,可是簡家嫡係的大秘。
海城畢竟隻是個小城,放在全國連一線城市都數不上, 傅家雖說得了燕城資本的扶持,那也隻是
錢財方麵的投資交易,離真正的高層圈子還差著十萬八千裡。
而楊秘書,卻是燕城豪門簡家的心腹。
楊秘書原本是簡老爺子的警衛兵,簡老爺子戎馬一生,威名赫赫,之後他最寶貝的女兒進了部
隊,楊秘書又成了簡大小姐的秘書,一路跟著簡家,如今已有將近二十年了。
這樣- -位大秘親自來到傅家的壽宴,哪怕隻是送個禮物, 也足以傅老爺子喜上眉梢,當即倍感顏
麵增光。
傅老爺子熱情地同楊秘書交談著,還主動詢問:“早 就聽說楊先生跟著簡家小姐,工作甚是繁
重。今天能來真是難得,不知大小姐她
楊秘書聽出了他故意攀親的語氣,麵上卻滴水不露,微微笑道:“長官還有任務, 我們隻是路
過,她今日沒有過來。”
傅老爺子忙道:“沒事沒事, 軍務要緊, 我們明白,今天楊先生能到場,我們就很開心了。”
他說這話完全是真心的。簡老爺子共有三個子女,大兒子從政,二兒子早年去世,從軍的就隻有
排行中間的這一個女兒, 原本因為她的性彆,外人還多有質疑,但後來大小姐卻用自己的成就,堵住
了所有人的嘴。
在全是名校博:士的高精尖隊伍裡,簡小姐以全票被推選為隊長,這種出色早已超越了性彆,甚至
有人斷言,她遲早會比當年的簡老爺子走得更遠。
涉及軍隊機密,外人並不清楚簡小姐的具體職務,但她傳開的名聲已經足夠優異。
稍微了解一些帝都豪門的,誰沒聽過簡大小姐的名號?
今天簡小姐的秘書能到場,傅老爺子已經與有榮焉,雖然他主動問了一句, 卻也沒真敢想過大小
姐會來。
來來,請。
傅老爺子熱情地把楊秘書請進來,楊秘書走進宴會大廳,將禮物放在了紅色的桌台上。
他原本放下禮物就要離開,但轉身的時刻,卻忽然瞥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看見柏夜息時,楊秘書那院美如麵具的表情忽然浮現出了- -點怔愣。
柏夜息似乎也看見了他,卻仍是麵無波瀾,視線直接轉開了。
楊秘書有些猶豫,應對完傅老爺子,他走出大廳,還是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雖然有不少人知道楊秘書的身份,驚訝於他會到場,不過除了傅老爺子,那位楊秘書並未和其他
人交談便直接離開了。對於旁邊的未成年人,就更是隻把這當成了一段插曲。
插曲翻篇,這邊的賬卻還沒算完。
畏,你還沒解釋呢,剛剛的話什麼意思?
之前挑釁柏夜息的肖少不肯罷休,他身邊的跟班也跟著攛掇。
“你不就是被時家包養的麼,裝什麼橫?
柏夜息掀起眼皮掃了那跟班-眼,那人被冷漠的視線看得心虛,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退完他又想,怕什麼?還沒找這小子算賬呢!
那跟班正是之前簡任的狐朋狗友之- -,柏夜息當初把簡任和小弟打得那麼慘,跟班自然也對他記
憶猶新。
被柏夜息掃了- -眼,跟班背後又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這人說的毒打,就真是實打實的胖揍。
但是今天可不一樣了,還有誰能給這人撐腰?跟班想著,底氣也更足了。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你不就是被人包養了嗎?
他恨自己還會被柏夜息一個眼神嚇到,言語也更加惡毒。
“我記得你爸媽都死了吧?怪不得被包養了還恬不知恥,今天肖少是替你爹媽好好管教
一個冷漠的女聲忽然橫插進來。
“你說誰死了?”
周遭的人都是一愣。
在他們毫無所覺的時候,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穿著深色的修身服,看不出牌子,隻讓人覺得分外妥帖。她踩著一雙皮質長靴, 腳步卻毫無聲息。
最惹眼的還是她的長相,女人留著削薄過的短發,姣好的臉型展露無疑,眉眼卻漂亮得近乎淩厲。
直到見過她,才讓人明白,原來美到極致,居然會生出宛若實質的威懾力。
在女人的身後,還跟著剛剛離場的楊秘書。
傅老爺子連忙趕過來,龍頭拐杖在地上敲出快到刺耳的聲響,他此時卻根本顧不上儀態了。
一個難以置信的才想在心中成型。
“這位、這位是……”
楊秘書點頭:“這是簡小姐。 ”
不隻是未成年人這邊,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下來,齊齊望向了這邊。
但被視線矚目的簡小姐卻連眼皮都沒抬,隻掃了已經完全僵住的肖少和他跟班- -眼,又問了一
遍。
“誰要替我管教他?
傅老爺子愣了:“替您管教誰? ”
簡小姐抱住手臂,簡單的動作卻因為她的身形和美麗,颯得讓人根本挪不開眼睛。
“我兒子。”
什麼?”
傅老爺子驚得更厲害了。
不隻是他,全場不知多少人都愣了。但事實上,隻要長眼睛的人一看,都沒有辦法再生出懷疑。
因為站在簡小姐旁邊不遠處的那個長發男生,他那淩厲迫人的美貌,分明就是繼承自他的母親。
簡小姐都有兒子了?
看著長相酷似二十出頭的簡大小姐,眾人心中紛紛冒出這個不可置信的念頭,隨後才想。
“大小姐的孩子,怎麼會在海城?”
傅老爺子好不容易才穩下語氣,問出了大家的疑惑。
“長官太忙,少爺便寄住在了朋友家。”楊秘書溫文地解釋道。
他轉向柏夜息,眼角露出一點真實的笑紋。
“也大半年沒見了吧,少爺長高了。”
和麵對傅者爺子那禮貌到梳理的距離感不同,對著長發男生,楊秘書的話語間流露出極為自然的親昵。
這種做不得假的親近落在旁人眼裡,就更讓人愕然。
這真的是簡家的小少爺?
消息靈通些的人這才猛地回想起來,簡家的確有個天才小輩,不僅卓絕超群,還被簡老爺子百般寵愛。
傳聞簡老爺子最疼的,就是他那個外孫。
簡大小姐的兒子,可不就是外孫麼?
眾多驚愕的目光之下,簡小姐終於也轉頭,望向了柏夜息。
走近一步,簡小姐停在了兒子麵前。
“還有件事。”
她走來的步履極輕,落在光滑大理石地麵上的腳步毫無聲響,這種對肌肉的極致控製,塑造出了她的美麗,也讓她能輕易避過任何人的注意。
大小姐細眉微挑,微斂的眼尾藏下鋒芒。
她落下聲音,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你被誰包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