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不遠處擺著的蓮花魚缸,幾尾錦鯉突然鬨騰起來,拍打著水麵,擾亂了一池春水,缸裡的水是越來越渾濁了。
李春言貴為首輔,當朝權勢第一人,有無數想要攀附他的官員。
高廬是次輔,僅次於李春言,可他當麵敢不給高廬一個好臉色。
阮亭當值的這幾日,也曾聽過一些官員私下裡講過李春言的壞話。
這兩人的爭鬥越發的激烈,他一個從六品的修饌,躲得遠遠的,謹慎行事,才是保全自己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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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亭下值回府,甄玉棠正在翻看著海青色的庫房冊子,他走過去,在甄玉棠身邊坐下,“看什麼呢?”
甄玉棠把庫房冊子遞給他,“後日是陸老夫人的六十大壽,你打算送什麼賀禮?”
當年把他送回泰和縣,陸老夫人很是不舍,“ 稍重上幾分,到底她是個老人家,曾經陸老夫人很疼我。”阮亭道。
甄玉棠:“好。”
很快就到了後日,當天阮亭無需上值,她與阮亭一道去了陸府。
送上了生辰禮,兩人又說了賀詞,陸老夫人滿麵紅光,“好,好,這個來客多,你們先去坐下,亭兒,你在京城的那些同窗也都來了,你們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敘敘舊。”
男女賓客分開入席,中間用屏風隔開,許淮舉起酒盞,“大壯元,你金榜題名的那一日,我不在京城,錯過了,敬你一杯,當做賠罪。”
阮亭勾著唇,“一杯酒太沒誠意,今個你得不醉不歸。”
女眷這邊,侍女因著甄玉棠落座,恰好她和溫如蘊在同一個席麵。
溫如蘊輕輕衝丫鬟點了下頭,沒一會兒,她身邊丫鬟拿過來一個紫檀木盒子。
溫如蘊站起身,走到甄玉棠身邊,隨著她這個動作,席麵上靜下來,其他貴女都盯著溫如蘊。
溫如蘊露出笑,“阮夫人,那日在玉簪閣,我身邊的丫鬟說了錯話,擾了阮夫人的雅興,平日我也見不到阮夫人,想要賠罪也沒有機會,隻得趁著今天這個機會,給阮夫人賠罪。”
甄玉棠瞧著她,溫如蘊這是要做什麼?在玉簪閣發生的事情,不是早就過去了,何必今個又提起來?
說著話,溫如蘊把手裡的紫檀木盒子遞過去,“這裡麵是個玉鐲,是我特意給阮夫人挑選的,阮夫人一定要接下。”
看到那個紫檀木盒子,甄玉棠挑了挑眉,前世也有這麼一檔子事情,她想起來溫如蘊準備做什麼了。
女眷這邊安靜下來,溫如蘊說話的聲音傳到屏風這邊,阮亭自是也聽到了。
他微微皺眉,前世關於溫如蘊的事情,他並沒有夢到多少,可他不得不提防。
宴席上不是送玉鐲的好機會,更何況還是在陸老夫人的生辰宴,溫如蘊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也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件事,定是有什麼打算。
唯一可能出問題的,也隻有盒子裡的玉鐲。
想了想,阮亭起身,越過屏風,走了出去。
溫如蘊把盒子遞到甄玉棠麵前,“阮夫人,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甄玉棠唇角的笑帶了幾分譏誚的意味,按照前世的經驗,在她即將接過盒子的那一刻,溫如蘊會突然鬆手,這個盒子裡的玉鐲會滾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應該這麼說,溫如蘊早就在盒子上動了手腳,盒子裡的玉鐲被她提前弄出了裂痕,盒子上的鎖扣也沒有扣上。這個盒子隻要掉到了地上,玉鐲就會摔成碎片。
然後溫如蘊先發製人,話裡話外表明是甄玉棠不願意接下這個玉鐲,不願意接受她的賠罪。
當著眾人的麵,損了甄玉棠的名聲,讓彆人以為甄玉棠驕縱又心胸狹隘,不識大體。
這人還會紅著眼,楚楚可憐的掉幾顆淚珠,口上說著,“ 阮夫人一定不是故意打碎玉鐲的,對不對?就算阮夫人不喜歡這個玉鐲,不願意接受我的賠罪,也是我不好,冒犯了阮夫人。”
甄玉棠本就不是矯揉造作的性子,被溫如蘊陷害了,第一反應自然是據理力爭。
溫如蘊楚楚可憐,而她爭辯起來顯得強勢,自然會有一部分人被溫如蘊蒙騙。
宴席還沒開始,溫如蘊就準備給她來一個下馬威,她就不累嗎?
甄玉棠真是想不明白,依照溫如蘊的家世,找一個不比阮亭差多少的夫婿不是難事,何必要這麼執著?
溫如蘊手裡一直拿著盒子,也不嫌胳膊累,就等著甄玉棠接下。
若是她不收下,倒是顯得她不知禮數,若是接下了,又是一個陷阱。
眼見甄玉棠沒有動作,一些貴女低聲議論起來。
甄玉棠微微一笑,剛欲開口,卻見阮亭從男客那邊過來,大步走到她身邊,直接接過那個紫檀木盒子。
溫如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她看到了接過盒子的人是阮亭,麵上立刻湧現一絲慌亂,顧不上大家閨秀的作風,伸出手,準備從阮亭手裡搶過那個盒子。
阮亭手裡拿著盒子,溫如蘊硬要搶過來,說來也是巧,清脆的落地聲響起,盒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通體瑩潤的玉鐲滾出紫檀木盒子,成了碎片。
宴席上更加安靜了,其他人都盯著溫如蘊。
甄玉棠麵上的神情恰到好處,不給溫如蘊反應的機會,“溫小姐,你這是何意,不是說好把這個玉鐲送給我的嗎?”
“你還非要從我夫君手裡搶過這個盒子,你若是不舍得,說一聲就是了,何必這樣做!”
溫如蘊臉色白了白,“不…不是。”
說實話,她現在還懵著呢,明明是她與甄玉棠兩個女子之間的事情,她怎麼也沒想到阮亭會突然過來。
一個大男人,乾嘛要摻合她與甄玉棠之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