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夫人身旁的丫鬟不解, “夫人,您在看什麼?”
著竹青色衣裙的女子並沒回答,依然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是阮亭, 之前她聽說阮亭與甄玉棠從京師回來了,沒想到今個在街上偶遇了他們。
多年不見, 阮亭少了拒人千裡之外的孤寂與淡漠,愈發峻拔清貴。
她的目光接著落到與阮亭並肩而走的甄玉棠身上,神色十分複雜。
這邊, 甄玉棠伸手指了一下, “前麵有家酒樓,那裡的招牌菜很是不錯,我每次來蘇州府,都要去嘗一嘗。”
阮亭不重口腹之欲,可他喜歡陪著甄玉棠一起吃東西, 也不覺得是浪費時間。有甄玉棠陪著, 再尋常不過的膳食也多了些滋味,“好, 快到午時了, 用過膳我們再回去。”
那家酒樓就在這條街的最前方, 甄玉棠朝那處看了一眼,餘光卻看到一抹竹青色的身影,對麵那個婦人好像也在往她的這個方向看。
甄玉棠停下腳步,打量了幾眼, 揪著阮亭的袖角搖了搖, “夫君, 你看見那個女子沒有?有些眼熟。”
阮亭順著方向看過去, 神色微怔, 很快又收回視線,頓了一下,道:“是沈念瑜。”
“沈念瑜?” 甄玉棠低聲重複一句,腦海裡把名字與人對上了號,“原來是她,我說這麼眼熟呢。她也在往我們這邊看,是不是也認出我們了?”
甄玉棠話音剛落,卻見沈念瑜似是意識到阮亭認出她了,急忙轉身,不再停留,上了馬車離去。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她與阮亭又不是凶神惡煞,她還以為沈念瑜要過來打個招呼呢。不過離開了也好,若是沈念瑜過來了,也沒什麼可聊的。
沈念瑜是阮亭在府學讀書時一位夫子的女兒,沈夫子曾想著把她許配給阮亭。
甄玉棠與阮亭定親後,沈念瑜還主動找到她,說她配不上阮亭,說阮亭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
甄玉棠對沈念瑜沒什麼好印象,這麼多年不見,都把這號人給忘了。
她好看的眸子閃過狡黠的光,“阮亭,剛才我都沒有認出來是她,你怎麼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沈念瑜有才情有氣質,你不會是對她念念不忘吧?”
阮亭哂笑,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敲了甄玉棠的眉頭一下,“胡說!為夫念念不忘的女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哼,彆以為阮亭說幾句情話,她就不追究了!
“那你怎麼還記得沈念瑜呀,相比未出閣時,她是有些變化的。你認出來是她,可是一點兒沒猶豫。”
阮亭悶聲笑了一下,“玉棠姐姐,你夫君好歹也是大晉朝的狀元,彆說是沈念瑜,就算是街上隨便一個人走過去,我也不會忘記!”
“狀元郎了不起呀?”甄玉棠並沒吃醋,純粹是起了興致來打趣阮亭,“阮婷婷,我怎麼覺得你這是拐著彎誇自己呢。”
在泰和縣的時候,她都沒有把沈念瑜放在眼裡,過了這麼久,更不會亂吃飛醋。
阮亭勾了勾唇,反問道:“那不成玉棠姐姐是醋了?”
“沒有呀!”甄玉棠兩頰露出笑,“不過我好奇的是,在當時的情況下,沈念瑜的爹爹是府學的夫子,她才情又出眾,是合適成親的人選,遠比我要合適的多。你不會後悔嗎?”
阮亭戲謔的道:“ 我是個膚淺的人,不看重才情家世。”
膚淺的人?阮亭這是誇她長得好看呢,至於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被甄玉棠無視了。
她笑吟吟的道:“ 阮亭,你不行啊!堂堂大晉朝的狀元郎,竟然是個膚淺的郎君,那些愛慕你的姑娘知道的話,估摸著心都要碎一地了。”
阮亭慵懶的出了聲,“那讓我摸一摸玉棠姐姐的心碎了沒有?”
“你…”,甄玉棠被阮亭這番厚顏無恥的話給驚到了,大庭廣眾下,阮亭這是在調/戲她呢。
她兩頰紅撲撲的,“你不要臉!”
“這就不要臉了?等晚上的時候……”
阮亭話還沒說完,甄玉棠趕緊踮腳捂著他的嘴,瞪圓了眸子,“不許說!”
阮亭順勢親了親她的手心,而後道:“好,我不說。”
“ 當時,我曾短暫考慮過是否答應沈夫子的撮合。然她出身好有才情又如何,她不是你,我不需要這些,也不後悔。”
阮亭神色認真起來,“除了功名,其他的事情我都不在意。主動求娶你,看起來是在我的規劃之外,可仔細想一想,正是因為你是我內心深處想要的那個人,才會脫離了我的規劃。”
阮亭的這番情話,其實稱不上是甜言蜜語,十分現實,也有些紮心,甄玉棠並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不過甄玉棠倒不覺得不高興,阮亭本就不是兒女情長之人,他有野心和抱負,情愛對於他來說,不是必需品。
“我知道啦。”甄玉棠盈盈一笑,“我就是見到了沈念瑜,故意打趣你呢,我知道你與沈念瑜沒有關係。”
*
第二日,得知阮亭在蘇州府,府學的夫子舉辦一個宴席,邀請了阮亭與甄玉棠,還邀請了阮亭的同窗,地點就在府學。
自打府學出了阮亭這麼一個狀元郎,地位一下子提升了,不少其他地方的學子跑到這裡求學。
阮亭不是忘本之人,哪怕他比在場所有人官職要高,沒擺一點架子,他舉起酒盞,敬酒道:“學生有此造化,多謝諸位夫子辛勤教導。”
待飲下酒,他繼續道:“學生家境貧寒,深知求學不易。在翰林院待了兩年時間,學生攢下一些積蓄,加之之前聖上的一些賞賜,學生拿出一千兩白銀贈給府學,用於獎勵貧寒又刻苦的學子。學生另外在城郊買下八十畝地,也贈給府學,每年的收成同樣用於獎勵貧寒學子。”
府學的夫子吃驚之餘,自是十分滿意,“多少男子煊赫後就翻臉不認人,為師沒有看錯你,你踏入官場,卻不驕矜自傲,也沒有忘記我們這些人,為師代所有的學子向你道謝。”
席位上的沈夫子,盯著阮亭,感慨頗深,又是遺憾又是悵惘。
阮亭還在府學讀書的時候,他便覺得他的這個學生定然是前途無量,存著早早把自己女兒嫁給阮亭的心思。
等阮亭拒絕後,他頓覺失了麵子,又覺得阮亭不知好歹。他當著阮亭的麵拍了桌子,還說了重話。
轉眼幾年過去,阮亭成了大晉朝最年輕的狀元郎,不少人爭著搶著要恭維他。可沈夫子因著這一遭,不敢腆著老臉和阮亭套近乎。
但凡當初他不把事情做的太過分,也不至於今個在宴席上這樣的尷尬。
如果他的女兒嫁給阮亭該有多好,當真是一步登天,哎,是他沒有這樣的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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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宴席很是熱鬨,除了阮亭,他的幾位同窗也在,其中就有趙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