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英雄都不需要邀功的。英雄救美這種事對他而言也是小意思了。
腦補得還挺愉悅的顧惜歡,喜滋滋對著他保護的小美人道:“沒什麼,那老東西不長眼,自己掉下去了。”
徐禾信他才怪,冷眼看了正被人從河裡撈起的男人一眼,再看看顧惜歡如今活生生個小娘炮的長相,念頭一閃而過,徐禾驚道:“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活在自己世界瞎喜樂的顧惜歡:“啥???”
徐禾覺得還有理有據的:“嘖,所以你剛剛背著我,是和他眉目傳情來的。”
顧惜歡:“.......”好氣哦。
他氣急敗壞:“你彆瞎說。”
徐禾翻個白眼,當然知道不可能,就是想膈應小胖子一下,瞎耽誤他那麼長的時間。
上了船後,徐禾發現,這艘船除了船型設計外,船內倒是沒什麼特彆出彩的。
甲板上一堆鶯鶯燕燕,十指芊芊捏著繡帕,含羞帶怯朝他們招手。看到顧惜歡,紛紛都是眼一亮,“哎呀,顧小侯爺。”嬌得能滴出水。
顧惜歡長大了,熊樣沒變,樂嗬嗬,跟徐禾炫耀:“怎麼樣,小爺我是不是很受歡迎。”
徐禾無語,搞不懂他炫耀的點。
顧惜歡哼唧唧:“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你個頭哦。
徐禾揪著他的袖子往裡麵走:“你彆墨跡。”
“誒——!”
顧惜歡睜不開,又覺得丟臉死了,乾脆抬起袖子捂住臉,遮遮掩掩跟個小媳婦似的進了船艙。
甲板上一群姑娘:“......”
顧小侯爺今日是轉了性了?
船內下木梯,到底,才看清全貌。
是一個紅木搭建的舞台,四四方方,卻很大,漆紅的柱子上紗幔飄搖。好幾排圓桌立在舞台下,而每一圓桌旁都有女子撫琴而立,含笑溫婉。
船艙內百盞銅枝台燈燃起,樓梯上繞著一圈紅燈籠,幾分妖嬈幾分熱鬨。
陸陸續續客人走進,落座。
顧惜歡悄悄湊他耳邊解釋道:“今天是翠煙閣的煙嵐首秀,她自小便以舞出名,這是及笄後第一次登台,可以看看。”也算是賣初夜,但後麵這個顧惜歡沒說。
徐禾聽都沒聽清他說的什麼,敷衍地應了一聲,“嗯,那你好好欣賞。”他現在迫切地想知道設計出這艘船的人是誰。
不多時,一佝僂著腰的老龜奴便走來,受人所托,恭敬道:“顧小侯爺來了,請上二樓。”
“嗯。”顧惜歡也覺得下層太吵,而且行在水中,坐久了也暈,應了聲,拉著徐禾就往上走。
徐禾卻掙開,直截了當同那龜奴道:“你們這船設計得有幾分稀奇,能帶我去見見設計的人麼?”
龜奴抬起溝壑縱橫的臉,有點茫然,看向徐禾。
徐禾目光往樓上看了下。
顧惜歡覺得徐禾可以說是非常掃興了,但他就是靠這個才把徐禾騙出來的。如果不是這船有點特色,徐禾今天哪會搭理他。
想到這,顧惜歡心裡泛酸,又委屈上了。但有外人在,他隻能麵無表情,凶巴巴對那老龜奴道:“沒聽懂麼!帶他去見設計這船的人。”
徐禾:“.......”大胖娃吃□□了?
老龜奴肯本不敢惹顧惜歡,嚇得背更彎了,慌手慌腳:“是是是。”他哪知道是誰設計的啊,隻能帶徐禾去三樓找翠煙閣的老鴇。顧惜歡想跟著,被徐禾拒絕了,“你不是衝著那煙嵐姑娘來的麼,你去看舞蹈,我自己折騰就好。”這是他難得良心發作體貼了一回大胖娃。
顧惜歡想了想,猶猶豫豫道:“哦,那你到時候要來二樓找我。”
徐禾點頭。
顧惜歡一步三回頭:“記得來找我。”
徐禾嗯嗯嗯地應著,然後推開了龜奴帶他到的三樓的一間房間。
裡麵的老鴇乍看徐禾,被嚇了一跳,她從事的就是皮肉生意,活色生香見慣了,卻第一次見如此容色出眾到近乎顛倒眾生的人。整個人興奮起來,直到龜奴靠近她耳邊說了幾句後,她明白徐禾的身份,那光才暗淡下來。
悻悻作罷:“喲,公子要找那木工啊,妾身哪知道呢,完了工、付了錢,人就不見了。偌大的京城上哪找去。”
徐禾看她一眼,笑了一下。得了吧大娘,能做出這艘船的人,哪是那麼容易被忘的。
“五十兩,你告訴我那人在哪,我給你五十兩。”財大氣粗就是好辦事。
果不其然,老鴇聽了眼睛一亮,一下子從貴妃椅上直起身子來,“公子所言當真?”這怕不是個人傻錢多的主。
徐禾道:“嗯。”
他如果根據資料也能設計出這艘船來,但他就是比較好奇,這個人是誰。如果能拉到朝廷,或許還能搶救一下這被張大人等腦子灌二氧化矽的人塞滿的工部。
老鴇猶豫了一下,咬咬牙,接了這檔子生意。帶他從門內走出。
這時絲竹聲已經在下麵響起,腳踝係著鈴鐺的紅紗女子做掌中舞,身輕如燕,窈窕嫵媚。
徐禾往下一看,微一愣。
他在人群最前麵看到了熟人。
穿金色長袍的男人眯著眼,口水都快要抵下來,不停地拍手叫好。濃眉,小眼睛,四年過去了,愣是還胖了很多。
蘇雙戌。
當初那事風頭過後,蘇家果然又把他弄回京了。
徐禾對蘇雙戌有些厭惡,但平時接觸不多,所以他的回來對他而言沒什麼影響。
徐禾冷淡撇開,繼續跟著老鴇往前走。
老鴇捏著嗓子,道:“雖然我不知道小公子為什麼要急著見那人,但我敢保證,小公子見了,一定會很失望的。”
徐禾:“怎麼說。”
老鴇冷嗤道:“那就是個不識抬舉的小雜種罷了。老娘......我廢了好大的價錢,把他從彆人手裡買過來,他倒好,跟個啞巴似的,要他出去見個人吧,死都不肯。動他一下就發狂跟瘋狗似的亂咬人。嗬,飯也不吃,估計就是想把自己餓死。整天在籠子裡,用木棍畫著亂七八糟的圖,還全都是一個樣。喏,就是小公子看好的這個船形。我也挺滿意的,就叫人拿來做了。”
老鴇說到這,笑眯眯,也是肯定自己的眼光,就這麼,莫名其妙就賺了五十兩。
徐禾聽了,有點愣,他本來以為會是一個穿越人士或者什麼的。
老鴇帶他往船底的倉庫走。
陰冷、潮濕。
燃起一盞燈,照這眼前漆黑無儘的路,蟲子在青苔裡湧動,腐臭的味道很重。
走到儘頭,甲板上透出一絲絲月光。
落到了角落裡的人身上。
徐禾最先看到的,是他的頭發,金色的,燦爛、華貴,有一點卷。
老鴇走到一半,捂住鼻子,嫌棄道:“就是那個小孩,公子你要是不嫌臭,就進去看看吧。”
牢裡,地上,牆壁上,全部用石頭畫著一艘艘船的輪廓。一筆一劃,承載了一個人漫長而絕望的情緒。徐禾有點愣,隔著微微明的月光,和那個角落戒備森嚴如困獸的男孩眼睛對上。
海藍色。又純澈漂亮得跟天空一樣。
老鴇越想越氣:“要不是現在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喜歡這種外域的男孩,我也不至於被那人牙......不,漁夫坑個好幾百兩。”
她把人牙子收回,畢竟人牙子賣的小孩都來路不明、父母不知同意與否的,在長樂算是不正當勾當。
徐禾也沒想到,真的會是一個海外的小孩。但他大概也能猜出來了,這小孩應該是和父親出海出了意外,被海浪卷到長樂來,然後誤打誤撞被賣入京城。
這一艘艘船,大概,是他模糊的記憶裡,遇難的船的形狀。
在陌生的空間,一筆一劃,迫切的思鄉。
隻是他的故鄉,在很遙遠的地方。
藍眼睛的小孩對他磨牙,看那架勢,似乎他再走近一步,就要上來咬。
徐禾有點失望。
但因為這個小孩,他也頗有幾分觸景傷情。
畢竟對他而言,陌生的可不隻是空間,還有時間。
小孩的父親應該是個航海家或者其他,畢竟長樂沿海的漁村也經常出海,遇見的船隻會有記載,而小孩畫的船,卻沒寫進來。
徐禾偏頭對老鴇道:“我給他贖身,多少銀兩。”
一直罵罵咧咧的老鴇今天嘴巴都快要笑裂了。這是讓她遇到個什麼好人啊。
徐禾現在就住在皇宮,也不能把人留在身邊,隻能吩咐老鴇將他安置好,不久他就過來接著小孩。問問薛成鈺吧,最近朝廷有沒有要出海的船隻,看看能不能把這小孩送回故土。
老鴇笑得眼睛都合不上:“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