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禾的表情太過猙獰,把心思都寫在臉上, 看起來下一秒就要過來揍人。
不知反應很快, 往後靠了靠:“你彆衝動, 彆衝動, 我們有話好好說。”
徐禾看了他一眼, 喝一口涼茶, 先消消火。
這裡是占星殿, 不好動手。
而且這騙子都混成了聖僧,受萬民敬仰,真動了手, 他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回去就得被他娘先揍一頓。
不知坐直了身體, 將手中的佛珠放在了玉桌上, 開始認真考慮他的問題:“我入占星殿時,對外說是潛心參悟一月,這一月還沒到呢。要不,你再等幾天?”
徐禾想了想,道:“也行, 到時候我來接你。”
不知搖搖頭, 否定這個建議:“不能用接,聖僧是不能用請的。我行事隻看緣、隻論因果,所以你和我要偶遇。”
徐禾是真的被他震驚到了, 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看他半天。然後由衷道:“厲害,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能走到這個地步了。”
把裝逼的宗旨刻進骨子裡,這不出名,天理難容啊。
不知嘖了一聲:“你彆誇我,怪不好意思的。”
徐禾嗤笑:“外麵一群人把你看作佛陀轉世,天天拐著彎地誇呢,你居然還會不好意思。”
不知低下頭一笑,有點靦腆,又有點其他味道。
徐禾打量著不知。
從當初餛飩鋪裡眉清目秀的狡詐小僧,到如今占星殿中潔淨如蓮的一代聖僧。
心中浮現起了很多問題,徐禾也直接問了出口:“你最開始是怎麼混出名頭來的?”
不知倒也沒含糊,回憶了一下:“就是這樣唄,那天聽你說了一堆話後,我就回去好好研究了下。高僧麼,話少點、神秘點就行了。”
“哪有那麼簡單,”徐禾不是很信,湊近低聲問:“你行騙多年,就真的一次沒露餡過?”
不知想打人。
“什麼叫行騙多年,是渡世多年!”
話剛落地,他便愣了。
愣在徐禾靠近過來的刹那。
少年眼有明光,容顏一如身上紅裙,明豔灼灼至不詳。甚至靠近的呼吸,都溫熱的,似沾染滾滾十丈紅塵。
亂入他四方清淨。
不知突覺左手掌心微微發燙。
“你靠那麼近乾什麼!”
徐禾被他嗬斥了回來,慢悠悠道:“又不吃你,怕什麼。”
不知將手覆在冰涼的石桌上,嘀咕道:“你能不能對出家人放尊重點。”
徐禾樂了,畢恭畢敬地給不知倒茶,“成,換個方式問——大師能否為我解解惑?我現在特彆好奇,你有沒有露陷過呢。”
“嗬。”
不知拒絕他的茶,彆過頭,不喝。
徐禾把茶水放下:“真的沒?但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你就裝逼過頭露了陷,被人追著打呢。”
“......”不知也隨他的話想起某些不好的回憶,很無語:“你就不能記些好的?”
但他還是回答了徐禾原先的問題,用一種很微妙的語氣:“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是真的沒露陷過。大概是因為話說的都很短吧,明明牛頭不對馬嘴,但後麵他們自己都能給我圓起來。”
說到這裡,不知笑了,道:“至於姻緣、禍福之類,我發現,我是真的能看到人的未來。”
他說最後的話時,眼眸望著徐禾,不是那種對外永遠含笑慈悲的眼神。
就清清靜靜的,沒什麼情緒。
徐禾一愣,都快被他的眼神說服了,指了指自己:“那你幫我看看我的姻緣。”
不知收回視線,目光落到手心的佛珠上,“你我看不出來。”
徐禾放下手指:“嘖,你以為我會信。”
不知料到這點,隻道:“大概是你氣運太衰了吧——彆想姻緣了,人家姑娘這麼遭罪麼。”
媽的。雖然不會娶妻,想也知道沒什麼姻緣,但徐禾還是懟了回去:“大師,我十歲那年就有女孩追在我後麵跑謝謝。”
當然被追的感覺血難受,跟被鬼追一樣。
不知磨牙:“哦,厲害了施主。”
徐禾假惺惺:“還好。”
最後與不知約好五日後大昭寺“偶遇”。
徐禾抓了點東西吃,離開了占星樓。
他一走,樓梯口的門關上。
世界便清冷下來。
偌大的頂樓,青石冷落,玉石無言,天光被銀鏡折射從四方落下光輝。
等到下樓的聲音完全漸漸消失在耳邊,
不知才攤開手,看著掌心。
血液滲出,直到皮層之下,將蓮花染紅。紅的妖嬈而淒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