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晚上極為熱鬨,紅色燈籠照在水麵, 隻見浮光跳躍。
船靠岸, 上街, 徐禾首先被琴聲吸引, 箏箏切切, 來自遠處紅樓上, “那是什麼?”
顧惜歡道:“攔芳閣吸引人的噱頭罷了, 每晚都會有人在那裡彈琴,見怪不怪。”
處處風塵酒家,琴聲嫋嫋顯得很特彆, 徐禾說:“彈得還挺好的。”
顧惜歡搖頭, 道:“沒有前些月那個彈的好, 隻是被逼走了。”
徐禾一愣:“逼走?”
說到這, 顧惜歡扯了扯唇角道:“就剛剛我們說的蘇二狗乾的。要我說,他也是個奇人,不知怎麼爬上樓頂去的,然後當著滿大街的人扒人家衣服,那女子驚慌不已, 哭得嗓子都啞了, 但是蘇家的侍衛就守在下麵,也沒幾人敢去招惹。最後還是那女子以跳樓威脅,才堪堪逼退了他。”
顧惜歡道:“這事, 我也是後麵才知道。聽人說, 現在那女子已經躲回房裡閉門不出了, 天天以淚洗麵。”
徐禾對蘇雙戌這畜生行為也是震驚了:“他才回京一年啊,這麼快就忘了教訓了?”
顧惜歡滿不在乎道:“忘記教訓好呀,就等他再栽一回呢——看誰還救得了他。”
徐禾:“......有道理。”
以為蘇雙戌會吃一塹長一智收斂很多的他實在是太天真。
這麼一想,這第二個任務就是福利呀,根本不用他動手,蘇雙戌都能活活把自己作死。
徐禾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蘇家會那麼縱容他,這種溺愛也太病態了吧。
他見過蘇佩玉,也見過蘇尚書,感覺都不是那麼蠢的人,所以,蘇雙戌在蘇家到底是怎樣一個存在?——感覺就是一個隨時可能把蘇家搞垮的禍害啊。
莫名其妙。
很快他就停止了深思,眼睛都瞪直。因為上岸沒行兩步,他們就撞上了正主。
攔芳閣前,背後跟了一堆侍衛,蘇雙戌正搖著扇子大搖大擺往裡走。
猥瑣的氣質隔百裡都可見。
臥槽。
徐禾扯著顧惜歡的袖子,驚訝不確定:“.......那是蘇二狗?”
顧惜歡一愣,也沒想到運氣那麼衰,這都能撞上。他看見蘇雙戌就覺得惡心,巴不得眼不見心不煩,“居然真是他,我們走。”
徐禾慢慢笑了,鬆開手,大步往前:“走什麼走啊,就選攔芳閣了。”
顧小侯爺臉都扭曲了一下,“什麼毛病。”
*
攔芳閣的一間房子裡。
老鴇冷汗涔涔,手指死揪著帕子,不知該怎麼開口。
彈琴的碧衣女子心慌意亂,慌亂之間手指僵硬,大腦空白,竟是錯了一拍。突兀的高音打斷了本來流水潺潺般的琴聲。
顧不得手指的疼痛,她先了跪下來,話不敢說。
老鴇鬢邊一滴大汗也流了下來,偏過頭:“薛公子......”
薛成鈺站著,他指名要見這個女子,而老鴇帶他上來時,她正在練琴,於是他一言不發,不去打擾。
琴亂曲斷。
室內的紅木雕花暖色屏風,都因為一個人而鍍上一層冷色。
薛成鈺道:“抬起頭來。”
他的聲音淡而疏遠,宛如高山之雪,叫碧衣女子渾身打了個顫抖,抬起頭,淚水已經在通紅的眼眶裡打轉。她眉眼深刻,皮膚偏黑,模樣像是個異邦人。
老鴇這輩子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薛成鈺會來自己這,兢兢戰戰道:“薛薛......薛公子,今日來可是有什麼事?”
薛成鈺垂眸看了那個女子一眼,而後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老鴇微詫異,規規矩矩道:“她叫小九。”
薛成鈺又道:“哪裡人?”
老鴇揪著帕子,臉色蒼白:“這.......這我也不知。小九是我一次上山路邊撿到的,那時她已經餓的昏過去了。我.....我聽人說山上有一野寺,不久才被山匪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猜她父母應該都死在裡頭,念她孤苦無依,便把她收留了下來。”
野寺,山匪。
薛成鈺目光冷淡,問:“你撿到她時,她幾歲。”
“七......七歲。”
......七歲,也是可以記事的年齡了。薛成鈺望了眼窗外,偏頭對老鴇道:“我先將她贖下,稍後會有薛府的人來接她,在此之前,彆讓她見任何人。”
“啊?”老鴇一頭霧水,這這這,薛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碧衣女子也呆愣,因為他的話震驚得眼眶中的淚水都停止了轉動。
薛成鈺卻隻下了這個命令,沒做任何解釋,轉身離開。
眼睜睜看著那雪色長衣扶檻而去,碧衣女子還是沒回神,恍如夢中。
還是老鴇先反應過來,歡喜都湧上了眉間,跑過去扶起碧衣女子:“小九!你聽到了麼!薛公子為你贖了身,這可是薛公子啊!”
碧衣女子腦子渾渾噩噩的,使勁掐了自己一把,可痛苦都朦朧,怎麼都感覺在做夢。
*
一入攔芳閣,上樓,顧惜歡就被一堆鶯鶯燕燕圍住了,左一個扯他衣袖,右一個挽他手臂,笑吟吟,各種軟聲嬌語把他淹沒。
“哎呀,顧小侯爺多久沒來了。”
“等得我都快望眼欲穿,人都憔悴了。”
“小侯爺,我近日練了首春江花月,奏與你聽如何。”
“小侯爺彆理她,她那琴彈得跟殺豬似的,不如與我共飲新釀的桃花酒。”
“呸,小侯爺,她那酒味道跟餿水一樣,彆信他。”
“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