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徐禾出手相助的人太多了。
他沒放心上,隻是遠遠地望一眼。
但就是這一眼。
他也依稀記得。那個怯生生、看起來非常羸弱的少年,眼眸是不同常人的顏色。
*
柳如意頭疼地醒過來,就是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裡,他隱約記得自己是被人砸暈了,砸暈他的人猜都不用猜。
他四顧這個房間,發現門從外麵拴著,隻能由門外打開。
到處找了找,柳如意找到把剪刀,到窗戶邊,想用剪刀撬開窗。
他正費力呢,突然聽到門開的聲音。
這件房子被一塊布隔開成兩個部分,那邊是休息的臥房,這邊則擺放著桌幾茶水。柳如意停下動作,因為一時半會不確定來人,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隔著簾子空出的底部,他看到水波一般的青色衣裙,是個女子,走路步步生蓮般,姿態很好,應該是富家千金。
他握著手裡的剪刀,怕出去嚇到人家,又考慮到她們這樣的女人都是非常在意名聲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說不清。
稍作猶豫,他放輕了呼吸,想著不出聲。
等她離開。
柳如意自到京城始便一直防著那群人。他頗為好奇,那群人一整天十二個時辰,全天都在想著整他,就那麼閒?不過千防萬防,還是著了一回當,看來下次他走路都得留些心了。
靠著牆,他不由想,簾子另一邊的人是誰,一個人來這裡又乾什麼?
等了很久,那人站在桌前一動不動。
柳如意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頭也有些暈,便盯著著她的一角裙裾看,想定一定神。
青色衣裙,裙擺款款,他看得清上麵的紋理,巧奪天工繡著蓮花,稍微一動就是光澤變換,在他眼中如細小的蓮花一片一片盛開。白木的熏香一陣陣,他皺起眉,依稀記得這香是剛開始沒有的。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柳如意隻看見那女子似乎是想轉身離開,動作乾脆,但又很快,走一步便停下。她的呼吸變得很重,竟是扶著桌子,慢慢跪了下來。
柳如意嚇清醒了,也摸不清情況。
門開聲音又響起,這回走進來一個微胖的青年,衣著也是富貴的。青年的呼吸也很急促,走路急不可耐。終於聲音響起,得意猖狂:“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覺得我卑賤麼?我是卑賤,郡主高貴,可你再高貴又怎樣,今天還不是要被我睡——”
郡主。
柳如意皺起了眉頭,長樂現如今還在京城的郡主,隻有一位。
他心思電轉,大概也知道事情不對。
而男子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
“京城雙姝啊,哈哈哈哈,老子也早想嘗嘗味道了。”
畜生。
柳如意極其厭惡地眯起了眼。
他拿著剪刀,從簾子外走出。
蘇雙戌背對著他,露出脖子和後背。
體內的火慢慢灼燒神誌,昭敏的麵色也慢慢泛上紅色,在蘇雙戌眼中格外豔色惑人。
她死咬牙關,讓疼痛清醒自己,事到如今後悔或者絕望倒是其次,她想還有機會。人都在外麵。等下她咬下蘇雙戌臉上的皮,看他痛不痛得尖叫。
蘇雙戌笑了起來,他被蘇佩玉再三叮囑,也留了很多心,手捏住昭敏的下巴,欣賞著這個以前一直看不起自己的高高在上的郡主如今掙紮厭惡的樣子,她越厭惡、他越興奮,“你以為我會讓你把人引進來?放心吧,你體內的藥可不止是春.藥,靠交合解決後,腦子再怎麼也得半傻了。”
“娶個傻子郡主多快活啊。”
昭敏的目光卻是怔愣的,沒有恐懼也沒有憎惡,神誌斷斷續續恍惚、視野不清,隻看著蘇雙戌身後。
蘇雙戌越看越解氣:“你還以為會有誰來救你?!——怪隻怪你自己蠢不可及哈哈哈——”
他的哈聲戛然而止,在後背被剪刀猛地刺傷後,成為尖叫。
尖叫聲卻被人一腳踹開門的聲音給壓下。
碰——
塵土木屑飛揚裡,黑衣少年氣勢冰冷如長劍。
徐禾氣瘋了。
眼睛通紅,他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以來,第一次氣到想殺人。
見血才能平息。
甚至氣到大腦空白。
什麼東西——蘇雙戌算什麼東西——
他的阿姐。
誰給他的膽子糟蹋。
柳如意一愣。
蘇雙戌痛的捂著脖子,憤怒轉頭,還沒轉過去,轉到一半對上徐禾的眼。整個人都半跪在地上,懵了。
昭敏恍恍惚惚也仿佛看到了自家弟弟,咬著舌尖的牙齒鬆開,一直警惕掙紮的心慢慢放下,身體還是滾燙得難受,但她能夠忍下去。
徐禾一步一步走進,身上的殺意實質性地傳達到蘇雙戌身邊,他都不顧後背出血的痛了,神情恐懼,慢慢往後退,撞著桌子,花瓶碎了一地。
柳如意握著染血的剪刀,不知所措。
徐禾走近,半蹲下身,心裡什麼感情都有,埋怨惱怒傷心,但最後還是隻握了下她的手,像是一種安撫,道:“沒事。”
柳如意開口:“先生......”
徐禾偏頭,看到他手中的剪刀,說:“謝謝。”
動靜太大,不止暗衛被驚動,就連丫鬟都跑了過來。她的到來解了柳如意燃眉之急,她哭哭啼啼撲上來,自責不已。徐禾將昭敏交給丫鬟,隻道了句:“先送她下山。”又對柳如意道:“麻煩你先照顧一下我阿姐,謝謝。”
柳如意怔怔點頭。
暗衛們進來也是懵,不過很快,就看到了蘇雙戌。
隻是不待他們出手,徐禾已經從袖子裡拿出刀,少年身上殺氣逼人,朝蘇雙戌逼近。蘇雙戌嚇得大腦一片空白,尖叫一聲,推開徐禾,想跑走出去,但渾身都被嚇軟了,癱在了門口。
徐禾冷眼看他掙紮:“你跑啊。我讓你出去。”
他走過去,在門口,麵無表情:“我幫你。”
他伸手一把揪住蘇雙戌的頭發,然後一腳將他踹出門外。
撕拉,帶血的頭發掉了一地。
再出去前,徐禾吩咐暗衛:“先護我阿姐下山。快。”
暗衛們齊聲應是。
徐禾將一切交代好,視線終於徹徹底底落到了蘇雙戌頭上。
蘇雙戌嚇得臉色白如紙,語無倫次:“......不是的,徐禾我是在救你姐姐啊——她中了毒啊,她中了毒——”
徐禾心裡暴躁,隻想殺了他。一刀了事,但這樣後事會不斷,而且太過便宜。乾脆拽著他的頭發,拖著他在地上走,走向屋後的懸崖邊。
一股騷臭味忽然傳來,蘇雙戌一直在哭,徐禾低頭一看,他嚇得尿褲子了。
“她中了毒啊——我也是偶然、偶然路過的——”
蘇雙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死亡麵前,痛苦都不重要了:“是他——是那個拿剪刀捅我地小子,是他圖謀不軌——”
徐禾聽得煩了,隨手撿了塊石頭,塞在他嘴裡。
背後是藍天白玉,少年俯身,臉上全無笑意,“你今天必死無疑,還掙紮什麼?早知道就早點弄死你了,畜生。”
蘇雙戌唔唔唔,眼淚、鼻涕,全部流下來,染著血。
拖到懸崖邊前,徐禾下刀的動作乾脆而果斷,挑斷了他的腳筋、手筋,以前每一次都要被死前的人發瘋托一把,這一次他要杜絕這種情況發生。
蘇雙戌發出慘叫,石頭邊緣磨出口腔的血,從嘴角滲下。
看他這樣淒慘的樣子,徐禾心情平靜下來。
而蘇雙戌就看著這張,他小時候惦記過的容色光豔的臉,在疏朗的晴天下,冷漠得令人心驚,對他說:“下地獄吧畜生。”
徐禾最後一刀插在蘇雙戌的胸口,血濺到臉上。
一腳將蘇雙戌踹下山崖,最後蘇雙戌的眼神,隻有悔恨和絕望。
......隻是後悔有什麼用呢。
徐禾抬起袖子,擦臉上的血。
他轉身沒走兩步,突然就察覺到了殺機。
來自四麵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