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見鐘情(1 / 2)

昭敏醒過來的時候,唇乾口燥, 身體很虛。耳邊不斷的是雷聲、雨聲。

驟雨敲打著窗柩, 吱呀叫喚。細細碎碎, 飄進來一些雨絲, 落到了她臉上, 冷冰冰, 凍得她人清醒了一點。

“您醒了?”昏黃的光照下, 柳如意坐在一尺之外被動靜驚醒。

昭敏微愣,也慢慢想了起來,昏迷前的事。她對不熟的人態度總是冰冷的, 但眼前的青年救了自己一命,和其他人不同。昭敏不知說什麼, 剛醒來, 想法有些鈍, 朝他點了下頭。

柳如意不敢去看她,窗戶振振響,他後知後覺,雨越來越大了, 起身,合上窗戶。

聲音被隔絕在外,室內便隻剩清寧。

柳如意局促地不知如何是好。

昭敏則靠著床頭,回想著昏迷前的事, 剖去對蘇雙戌的惡心和煩躁, 冷靜下來, 總覺得處處充滿了不對勁。蘇雙戌這個人她了解,欺軟怕硬慣了,沒人在背後差使,不可能敢對她下手。

對她下手有什麼好處呢——或許不是從她身上得到好處,是從徐家。

那他們算是打錯了心思,她就算死,也不可能拖累家族。

但這一回腦子進水......她確確實實連累了她弟弟。

“小禾......徐禾怎麼樣了?”

口有些乾,她說出來的話很輕。

柳如意道:“徐公子沒事。”

昭敏垂眸,蒼白地笑了一下。畢竟是朝夕相伴的弟弟,她了解徐禾。徐禾容貌繼承了娘,但性格卻是有幾分似爹,小時候看起來有點呆和遲鈍,骨子裡的狠性卻是有的。

長大了,更甚,觸及逆鱗、什麼事都做得下去。蘇雙戌,這一回,必死無疑。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憎恨自己。

她讓她的弟弟,雙手沾了鮮血。

心中鈍痛,密密麻麻的酸楚感湧上來。

柳如意見她神色不對,斟酌一會兒,開口道:“郡主不必多慮,徐公子有分寸的。”

昭敏輕聲跟他道了句:“謝謝。”

她感激這個年輕人,並將這份恩情記在心中,以後也會幫扶一二。

但現在重要的,還是徐禾的事。

昭敏對自己的清白、聲譽倒不是非常看重,那日若是遇了害,她定要和蘇家魚死網破。可扯上了徐禾,事情就不能那麼直白地供出去了。

她要進宮一回,但現在身子很虛,下床都費勁。昭敏看向離她很遠的青年,道:“能否借我紙筆,讓我寫封信。”柳如意一愣,點頭,“郡主稍等。”

紙筆送上,昭敏墊著本書,將信先寫給慕容璿,那日伴她前來的丫鬟和侍衛都是慕容璿身邊人,這一事他們都在場。慕容璿性情爽朗,心思卻細膩,顧念她聲譽,應該不會讓他們外傳。可她還是不放心,再三囑咐了一遍,尤其關於徐禾的出現,慎之又慎。

昭敏將寫與慕容璿的信合上。

另抽出一紙,她麵無表情,眉眼森然。

用漆黑的墨一筆一劃,寫上了三個字。

——楊、婉、兒。

天色沉沉,空氣都有些沉悶。

昭敏心思微沉,忽又想到什麼,偏頭問:“大昭寺有發生什麼事麼?”

柳如意遲遲道:“有......就在您下山當日,皇後娘娘,病逝了。”

昭敏僵在原地。

*

雨漸漸停了。

初春的第一場雨,來的匆忙激烈,去的也悄無聲息。

一夜之間,庭內落花無數。

細碎的白花散落在積水的氹上,空氣潮濕,天依舊是青灰色的。徐禾回到將軍府的第二天,長公主就匆匆忙忙自宮中趕回來。彼時他正坐在院子裡透氣,折紙飛機玩。

長公主擔憂了很久的心,終是慢慢落下,眼一掃,看到他手臂上的傷,眉頭又皺了起來,道:“你去哪兒整的傷。”

徐禾可不敢說出實話,“騎馬下山,摔的。”

長公主又心疼又氣:“你厲害的很啊。”

徐禾笑嘻嘻安撫了一下她,問了一些宮中的事。

長公主坐下,眉眼憂愁,“宮中的事大多都安定下來。這一回花宴,不止皇後娘娘,蘇雙戌也遇害了。摔下山崖,血肉模糊,不看衣物根本看不出個人形。我心裡很慌,便先回來了,你沒事就好。”頓了頓,長公主又道:“你這幾日可有看到你姐姐。”

徐禾心虛,呐呐道:“有,姐姐也還好。”

長公主點了點頭,心裡踏實了,她的笑容多了分輕鬆。

徐禾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先是哥哥出事,後來又是他和姐姐出事,這一回不能再讓長公主操心了。

見著長公主稍顯疲憊的神色,徐禾心疼道:“娘,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長公主在宮裡的時日,一直陪伴在宣德太後身側,聽他的話,倦意湧來,點了下頭。

囑咐了徐禾幾句,由侍女攙扶著回房睡了。

待長公主一走,徐禾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他走之前,一定要弄死蘇家。

至於昭敏那邊,他倒不是特彆擔心,以他阿姐的性子,這件事頂多惡心、膈應一段時間。現在讓她安安靜靜休養身體就行了。

之後的日子,長公主隻叫他進了一回宮,天地靜默無聲,徐禾隔著很遠,隻看了一眼皇後的靈柩,便被長公主帶著離開。離開宮殿,走上甬道。又是一年仲春時節,牆角的雜草雜花都開了。

長公主細細叮囑,叫他大葬之前都不要入宮。現在他已經長成挺拔少年,比長公主還要稍高一些。徐禾點頭,側頭看長公主。

突然想起十歲,也是這個時節,入宮拜訪宣德太後,他摘了朵花送給他娘,反被插到自己頭上。那個時候長公主半彎下腰,笑說這樣倒像個小花神了。

一晃那麼多年。

風沾著濕意,徐禾的心也浸在水裡。

他裝作漫不經心道:“世事無常。娘,若是有一天,我也這麼去了,你不要太傷心。”

長公主一愣,然後氣得不行。旁邊沒棍子戒尺,不然鐵定有徐禾受的。她神色冰冷道:“你再說這種胡話,我撕了你的嘴。”

徐禾低頭,扯了扯唇角。

徐禾受的傷真不算重,休息一兩日就差不多複合。他去了回工部,順便帶上餘木。一路行過大街小巷,高樓林立。垂柳依依酒旗招,過一條河,徐禾忽偏頭笑道:“誒,我第一次見你,是不是就在這。在這河上。”

餘木一怔,很快神色從容,微笑點頭:“嗯。”

徐禾扶開前方的柳,自顧自回憶,道:“我記得,大胖娃那時人慫嘴賤還好色,要你把花插到一姑娘胸口,你被欺負的快哭了。”

餘木垂眸,笑意淺淺:“是。”

徐禾隻驚歎自己的記憶是真的好。

他到工部時,宋望之親自出來接,說是為他引路。徐禾謝絕了他的好意,小時候隔三岔語來這裡走一遭,他還能不清楚這邊。係統當初給他金手指,實際上目的特彆簡單,就是要他考上秀才、官任錦州,他閒的無事,才亂七八糟整了很多東西。

重回故地,徐禾興致有點高。

他帶餘木來到一個小山洞,挖出了一個小箱子。

從裡麵拿出來一堆彈珠,玻璃珠子裡各種顏色暈染開,其中一顆非常漂亮,藍色的,由淺至深變幻萬千,點綴一些細細的,星鑽似的粉末,如同收納了一片星空。

徐禾道:“這是當初,叫他們煉製玻璃時,用剩下的一些玻璃液弄出來的。和我想象的有區彆,但更好看了。”他把最好看的那顆,送給餘木:“給你了。”

餘木低頭,修長的手指慢慢握緊,玻璃冰涼,裡麵映著的色彩卻晴朗,他輕聲道:“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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