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時晴盯著辛野裳看了半晌,突然提筆,在那齋冠的底部畫了一隻單腳而立的三足烏:“是這個麼?”
辛野裳驚喜交加:“就是這個!姐姐怎麼知道?畫的這麼準。”
容時晴的臉色微變,驚疑地:“你哪裡看見的這個?這是東平皇……”
正說到這裡,窗外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呼喝,窗欞上顯出微微地火色。
“不好!”容時晴反應極快,猛然攥住那張紙竟是要揉碎。
辛野裳急忙摁住她的手:“姐姐彆撕!”
此時外間有侍女衝了進來:“郡主,有刺客來襲,郡主且快躲躲!”
辛野裳聽說“刺客”,頓時忘了那畫像,挺身向著門口衝去。
容時晴略一猶豫,把那半邊畫像壓在了掌心中。
辛野裳跑到門邊,此處的院內還是靜悄悄的,但院牆之外,火光衝天,喊殺之聲極為激烈,而且正迅速逼近。
“小裳,”出聲的是容時晴,她走近幾步:“我在出城之前哥哥就提醒過,有人不願襄城安好,恐怕會從中作梗,今晚怕就是了,他們既然已經衝了進來,可見人數眾多……你先行離開去找哥哥來救……”
她雖然還鎮定,但臉色卻已然泛白。
辛野裳不等說完便一針見血地:“你想叫我先逃走?”打斷了容時晴的話,辛野裳目光轉動:“他們既然是衝著你來的,那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容時晴疑惑。
辛野裳衝到屏風前,將容時晴白日所穿裙衫拽下,胡亂披在身上:“姐姐不會武功,快找地方躲起來,我去把他們引開。”
容時晴大驚:“胡說,怎能叫你以身犯險!”
辛野裳笑道:“姐姐放心,我畢竟跟父親學過些功夫,雖不是高手,自保是沒有問題的。如今你的安然無恙最為要緊,你自己方才不是說了麼?是為了襄城,也為了世子。”
容時晴驟然動容:“小裳……”
辛野裳拉住她,引她到了靠牆的櫃子旁:“姐姐躲在這裡,應該無事。”
容時晴還有遲疑之意,辛野裳把她推了進去,對一邊的侍女道:“春桃,你陪我出去,這樣他們才相信我是郡主。”春桃手忙腳亂地幫她整理裙衫,辛野裳回頭叮囑容時晴:“姐姐千萬躲好,彆出聲。”
辛野裳帶了春桃才出院子,就見兩三道身影鬼魅似的飄了過來,她捏了捏春桃,春桃慌張之餘故意大聲叫道:“郡主,快往這邊逃!”
兩人互相攙扶,往角門處奔去,辛野裳低頭疾走,眼角餘光瞥見,果然那幾道影子如蒼鷹見兔一般追逐而至!明明是性命攸關,她卻為容時晴鬆了口氣。
刺客確實是衝著容時晴來的,雖不知是哪派勢力,但殺了容時晴,襄城就不必跟西都“聯姻”,國主一怒之下,發兵血洗襄城亦不是不可能的。
辛野裳跟春桃逃往後院,終於在溫泉廬被追上了。
三名刺客呈犄角之勢頭把她們團團圍住,春桃嚇得瑟瑟發抖,卻還是儘忠職守地擋在她的麵前。
其中為首的那名刺客卻緊緊地盯著春桃身後的辛野裳,從出了容時晴的屋子到現在,辛野裳始終垂著頭,加上夜色掩映,自叫人無法辨清,此刻更是以袖子遮住了半邊麵容,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郡主請放下衣袖。”為首那人啞聲道。
辛野裳心頭一震,她之所以“逃”出來的時候衣袖遮掩,就是怕刺客會認識容時晴,雖說容時晴並不常在人前拋頭露麵,但如果是“身邊人”,比如襄城王府之中……以及一些來往的士族親眷,自然認得。
如今聽此人說出這句,辛野裳就知道,他必定認識容時晴。
既然這樣,隻怕她一開口,這人就會識破她的身份。
幸而春桃機靈:“你們想乾什麼?”
刺客身左的一個道:“同她們囉嗦什麼?殺了就是!”說著便拔刀上前。
春桃嚇傻了,站在原地不能動,那人一刀掠過來,心狠手辣,顯然要先殺春桃再斬辛野裳。
電光火石間,辛野裳把春桃猛然拉到旁邊,手中簪子寒芒一點,刺向對方頸間。
“小心!”那為首之人厲聲嗬斥。
那人完全沒想到“郡主”會向自己出手,頸間一疼,鮮血狂飆,他捂著脖子,踉蹌倒退,手中腰刀亦跌落地上。
為首那人動也不動,隻盯著辛野裳的臉:“你果然不是容郡主。”
辛野裳索性仰臉一笑:“你好像也不是什麼刺客。”
“不知天高地厚,”那人眼神陰鷙地盯著她:“辛姑娘,我隻好送你一程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閃到辛野裳身前。
辛野裳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的高手,她甚至竟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此人並沒用刀,而是以手扼住了她的脖頸,仿佛是想將她瀕死的樣子看的仔細:“可惜……”
辛野裳無法呼吸,雪白的小臉迅速漲紅,她的雙足懸空垂著,眼尾不由自主滲出淚滴。
並非畏死,甚至對辛野裳而言,能為容時晴死,是死得其所。
目光錯亂地晃動,她看到頭頂皎潔的月影,卻因淚光浮動而變幻搖曳,就如同她夢境中所見的那雨後豔陽,以及那個在光影中似真似幻的人。
那是,一張淡漠無情,睥睨眾生的臉。
“阿叔……”
瀕死之際,辛野裳閉上雙眼,在心中竭儘全力地大叫了一聲。
她以為夢中人是誰,自己這輩子再也無緣得知了,也許,真的隻是玄虛夢境而已。
可就在辛野裳喚出這聲之後,她嬌小的身子陡然一震!頃刻間,仿佛有一種巨大的力量衝進了她的身體,如此凶猛不可阻擋,幾乎將她的魂魄都隱隱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