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爺為她而亡,現在連她最為之牽掛的辛野裳也不在了,她已是萬念俱灰。
幸而奉恩的人發現的及時,這才搶救回來。
稍後,顧雎換了一身太醫的行頭,見楚直回殿,忙上前給診脈,頗有幾分曲意逢迎之態。
噓寒問暖之後,顧神醫道:“恭喜皇上,皇上的脈象日漸平和穩固,隻要再好生調養,自然無大礙。”
楚直有些散淡地:“先前請先生去思謀之事可有了結論。”
顧雎勉強一笑:“這……皇上,請恕我直言,先前皇上被離魂症所苦,才叫老朽幫忙調製,如今已經數月不曾發作此症,豈不正是皇上之福,上天垂見?為何還要命老朽去查找能離魂之法呢?”
楚直抬眸:“聽你這樣說,是沒找到好法子了?那……到底為何突然就‘痊愈’了,你可知道麼?”
他雖然看似“和顏悅色”,但以顧雎對此人的了解,已經嗅到他平和的語氣下藏著的蓄勢待發的怒火。
“這……”顧雎幾乎要抓耳撓腮,隻好如實稟告:“從上回皇上重傷後,便一直不曾離魂,老朽覺著,是不是假如身體受到重創,就會、會導致此消彼長,魂魄不能相離?”
楚直道:“朕先前也不是沒傷過,此話乃是搪塞。”
顧雎見他竟不吃這套,隻好拋出殺手鐧:“其實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楚直隻橫了他一眼,顧神醫便趕忙坦白:“倘若症結不是出在皇上這邊兒,那恐怕便是出在……那一邊了。”
楚直眉峰微動:“詳細說來。”
顧雎大膽道:“皇上還記得上回我說過,先前容世子、就是如今的西川國主命人去尋南越擅長巫蠱者麼?老朽大膽揣測,萬一是他找到了相應之人、‘治好’了郡主的病症呢?”
楚直一想到這個可能,自覺著的心裡好似藏著一隻野貓,伸出鋒利的爪子一陣亂撓,鮮血淋漓,痛不可擋。
“南越……”楚直喃喃。
見他這次並未嗬斥,顧雎道:“是,對於此中玄虛症候,南越巫者恐怕更有針對的法子。”
楚直眯了眯眼睛,又直直地看向顧雎:“先生該知道解鈴還須係鈴人的道理,你既然能跟容均天舉薦‘人才’,自然不會厚彼薄此。”
“是是不敢,,”顧雎苦笑:“老朽自然會把自己所知道的擅長巫蠱之術的人儘數告知。”
楚直召了奉恩進內,命他記下名單,派人儘快前往南越傳人。
如今東平招安了南越,想必南越女王見了詔命自然會儘快應允把人送來。
等顧雎奉恩等都退下後,楚直看了幾份折子,胸口箭傷處隱隱作痛。
從上次受傷,這兩個月來,他沒有跟辛野裳又半點聯係,除了那個令他魂不附體的噩耗。
楚直迫不及待地想“離魂”,想要到辛野裳身邊去,看看她還不好。
就算知道此時身故的辛野裳,並非自己離魂時候的她,而是五年後的,楚直卻還是不能安心。
他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就算料不到做了後到底會不會有用處。
可偏偏他再也無法得償所願,這讓楚直有深深的恐懼,倘若從此再也見不著那丫頭,倘若自己跟她最後的交際,隻是那個噩耗呢?
他本來是個無心無情的人,但當這個念頭從心裡浮現的時候,鼻子就會酸楚的好像害了絕症,眼睛也總會不合時宜地濕潤。
他時時刻刻地想再見到她,在他病榻纏綿精神恍惚的時候,他甚至把自己傷痛之中的幻覺當作了離魂之後的“真實”。
就算是在他最為煊赫的登基大典,他望著麵前拜伏的文武百官,看著眼前廣闊豁朗的殿閣,望著秋風中飄揚的旗幟,他心裡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念頭:“你還好不好啊,丫頭。”
在得知容時晴自殺的消息後,楚直本來沒打算理會,容時晴的死活跟他沒有關係,其實早在為了小七爺審問她的時候,他的眼中,這位真正的西川公主已經是個死人。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叫人保住了容時晴的命。
也許,是因為容時晴是這世上,他跟辛野裳認識的唯一羈絆。
“早知道,不該那麼容易地就讓宋昭死。”偶爾,楚直心裡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入冬之際,西川傳來捷報。
先前宋炆殺死安國公主後,占據濮水。
本來楚直以為,容均天會即刻發兵攻打濮水,那時候東平的兵馬前後夾擊,宋炆腹背受敵,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撐不住。
隻是楚直仍是低估了容均天的“雅量”。
事發之後,宋炆即刻上書說,是濮水的亂兵誤傷了公主,他已經將首惡拿下。
就算是街頭巷尾的三歲小兒,都直到這“人屠”在胡說八道!明明就是他害死了安國公主!
偏偏容均天竟“輕易”相信了這說法。
容均天還特意派了特使慰問宋炆,言明此事跟他無關,叫宋炆放心堅守濮水。
此令一出,西川大概有一大半的人,在罵國主糊塗癲狂——怎會如此?居然對著一個害死親妹妹的敵國叛將如此寬恩。
但隻有楚直明白,容均天這樣做才是最聰明理智的。
現在若針對宋炆,除了能給安國公主報仇外,對於西川卻並無好處,東平虎視眈眈,濮水必失,甚至會連累西川內境。
若是能夠安撫宋炆,宋炆依舊能跟東平軍馬周旋。
小不忍則亂大謀,至於此後是兔死狗烹還是小人得誌,隻有絕頂清醒的容均天自己心裡清楚會如何。
而楚直雖然知道容均天的心意,但他心裡,卻是滿漲的憤怒堆積,如同滾燙火紅的鐵焰在湧動。
前所未有的,楚直希望儘快殺了宋炆,拿下容均天,他倒不是著急想為辛野裳報仇,而隻是要痛快地做點什麼。
好似不做點事情,他便會悶瘋了一樣。
就像是命人去南越尋找巫者,他必須得在這看似無法破局宛如死水的境地裡劈出一點希望。
就在東平的兵馬跟宋炆交戰之時,派去南越的使者返回了東都,同時隨行的還有幾位南越數一數二的大巫。
楚直丟下手上政務,即刻傳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