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氏把水壺湊到許沁玉的嘴巴下。
許沁玉精通廚藝,五感中嗅覺和味覺最是靈敏,她聞出水壺中有淡淡的米香,裡麵應該不是淨水,而是稀薄的米粥。
她小時候是個孤兒,自打有記憶以來就在福利院生活,就靠著政府補貼過活著,福利院裡孩子多,僧多粥少,就算每天阿姨給孩子們打飯很公平,可保不住有高大的孩子總搶瘦小孩子的飯菜,她小時候總是吃不飽,後來有一次她不願再忍,去撕咬了個搶她飯碗的大孩子,自此之後,再也沒人敢欺負她。
可能是福利院的時候總吃不飽吃不好,她對吃的最是在乎,小時候就經常自己出去搗鼓些吃的,味道還非常不錯,等到初中高中時,她更是在放學還有放假時支個美食小攤,很受歡迎。
漸漸地,她有了些名氣,也研究出很多私房菜譜,大學時候就開始創業,等到大學畢業,她就開起私房菜館,發展成連鎖私房菜館,身家幾千萬,她也在不到二十七的年齡拿下華夏廚神的桂冠,準備以後都好好研究菜譜退休的,哪裡想到一朝穿越回到解放前,什麼都沒了。
不!這何止是什麼都沒了,這比她在福利院的日子還要苦,簡直是地獄模式的開局。
許沁玉心裡亂糟糟的,下意識捧著水壺喝了口,裡麵的確是米粥,但米粒沒幾顆,很是稀薄,應該是聞氏用銀子或是首飾跟押守她們的官兵討要的。
許沁玉沒再繼續喝,聞氏一家子,大大小小五口人,都一天沒吃了。
她把水壺遞給旁邊一個大頭細身子,約莫十一二歲的女孩兒,“寧姐兒喝一口。”
寧姐兒就是聞氏的小女兒,曾經的六公主,裴嘉寧。
小姑娘這一路也不容易,原本珠圓玉潤的,一路下來,瘦的跟個豆芽菜似的。
裴嘉寧咬咬唇,生悶氣說,“我不喝,你自己喝。”
她不是氣四嫂,四嫂也是無辜的。
四嫂這一路也跟著他們吃了很多苦頭,可母親用了最後一點銀子,就為了換這麼一口米粥給四嫂喝,等到了西南之地,人生地不熟,沒有半點銀子,她們該怎麼活下去?可見死不救這種話,她也說不出口,她隻是氣自己,出宮的時候她可以藏些金葉子和首飾的,可她心高氣傲,始終不相信公主會被流放,什麼都沒收拾都沒帶上。
許沁玉也不管小姑子生不生氣,把水壺塞在她嘴巴裡。
聞著裡麵的米香,裴嘉寧咽了咽口水,最後還是沒忍住,喝了一口,曾經不配上精致小菜和小點心都無法下咽的梗米粥,此刻卻無比香甜。
裴嘉寧喝了一口,又把水壺遞給旁邊的倦縮在母親懷中更瘦小的女孩兒。
這是大皇兄家留下的唯一血脈,是她的小侄女。
最後這壺稀薄的米湯,還是被裴家人都分著喝掉了。
水壺最後被遞給另外一顆鬆樹下,臉色蒼白的俊秀男子手中。
他容貌生的極好看,可惜臉色唇色都是蒼白,羸弱極了,一雙鳳眼,裡麵始終沒什麼情緒,額前發絲被雨水胡亂的啪在他蒼白的臉頰上,這會兒正閉目小憩。
他就是許沁玉的便宜夫君,也是被新帝封的豎王殿下,如今卻隻剩庶民身份的裴危玄。
他自幼體弱多病,才僥幸逃過一劫。
所以裴家這一脈,剩的都是老弱病殘,不然新帝早想儘法子把他們一家子給殺絕的。
許沁玉看著裴危玄把壺中剩餘的一小口米粥喝儘,又抱著水壺靠在鬆樹下閉上雙眸。
這一路她昏昏沉沉,卻始終記得是這便宜夫君背著她一步步朝前,跟上隊伍腳程的。
裴家人至少沒有放棄她,沒有把她丟在路邊任她病死。
許沁玉看著遠處陰暗天空下連綿起伏的大山,風聲夾雜著傾盆大雨,張牙舞爪,讓這山脈中的樹林仿佛成了噬人的妖怪。
大雨還在劈裡啪啦的下著,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周圍是流放家眷們的愁容苦麵跟官兵們的咒罵聲。
許沁玉揉了揉還在咕咕叫的肚子,她得想想法子讓大家吃頓熱乎的,不然依照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隻有幾日腳程就能達到流放之地,一家子老弱病殘也堅持不住,總不能死在路上,她不想再死一次。
西南的山不像北方的山,到了冬天,山上什麼都沒,西南屬於溫熱潮濕的地帶,冬日裡也沒有北方那麼寒冷,山上還有獵物出沒,就算沒有獵物,滿山的菌菇跟冬筍和野菜也能解了現在的燃眉之急,總要先吃飽了肚子。
隻是怎麼跟這些官兵的頭兒商量,讓她借用一下鍋具還有去山上尋找可以吃的野菜菌菇。
不等許沁玉多想,身後的山上忽然滾落下來幾塊夾雜著泥巴塊的小石頭,在這可怖的暴雨中,這點小小的動靜並沒有驚擾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