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其實已經想通,桂姨娘要是沒真的染上癆病,那這就是演戲。
可演戲給誰看?無非是給聞家人看的。
那麼這場戲就不簡單,應該是桂姨娘跟裴家人早就串通好的,那就說明裴家人並沒有嫌棄桂姨娘,早就想把桂姨娘接走,而且是要桂姨娘在沒了其他顧忌走,是想讓聞老太爺給放妾書!
所以她得在中間門幫這個忙!她也希望裴家人早點讓桂姨娘脫離苦海。
桂姨娘待在聞家可比她慘多了。
白姨娘給聞氏使了個眼色。
聞氏竟也懂了,上前道:“白姨娘,你怎麼在這裡?我姨娘最近生病,有些日子沒來看她,姨娘如何了?我姨娘到底得了什麼病?問父親母親又說是心病。”
白姨娘支支吾吾的,“沒,我,我不是過去耳房的,我就是路過,我也不知道你姨娘得了什麼病,不,不是,你姨娘好像就是風寒,養上些日子就好了。”
“那姨娘過去跟我一起瞧瞧,我記得姨娘就喜歡同白姨娘你說話的。”
白姨娘臉色大變,“這,這,我還有點事,就不過去耳房了。”
聞氏覺得蹊蹺,拉住白姨娘,“白姨娘,你怎麼臉色都變了?”
兩人拉扯了會兒,聞氏覺得不對,逼問白姨娘,非要拉著白姨娘過去耳房。
白姨娘嚇得大叫,最後喊道:“癆病,你姨娘得了癆病。”
聞氏自然不去耳房,生氣的回了正院。
她當然不能直接責罵聞家兩老的,隻是哭了一場有點責怪父親母親瞞著她姨娘得癆病的事情,還說,“就算我想接姨娘回去,那也不成,家裡全都是孩子,把姨娘接回去,病傳給了家裡的孩子們怎麼辦?再說了,這也是玄哥兒當家,我是做不了這個主的。”
說完,聞氏也從側門回了。
她就算再擔心桂姨娘,也知如今隻有忍了。
聞老太爺跟老太夫人不知道聞氏到底怎麼知道桂姨娘得了癆病的。
見白姨娘站在院外猶猶豫豫,喊了進來一問,果然是白姨娘說出去的。
白姨娘哭道:“二姐兒非要拉我過去耳房,老太爺老太夫人都不敢過去,我哪裡敢過去的……”
聞老太夫人差點氣死,“你的命如何跟我們的命相提並論,要是送不走桂姨娘,你就天天伺候著她吧!”
白姨娘嘀咕,“不管怎麼說,桂姨娘都是二姐兒的姨娘,癆病多可怕,桂姨娘多在府中待一刻,府中染上癆病的可能就多一分,還不如寫了放妾書,把桂姨娘丟去裴家門口。”
聞老太爺有點遲疑,最後沒說話。
但一時半會也沒有主意,府中根本沒人願意過去耳房。
聞氏回了家,就把進展跟一家人說了說,她心還是撲通通跳著,“幸好白姨娘幫了我一把,白姨娘應該知道姨娘是裝病,但具體情況應該也不知曉的。”
聞氏見大家都不說話,連忙說,“玉娘玄哥兒彆擔心,白姨娘跟桂姨娘感情很好的,聞老太夫人並不知曉她們私底下交情很好。”她小時候白姨娘就待她很好很溫柔的。
看樣子,應該是聞府的白姨娘也出了一把力。
聞氏還簡單講了下三房的情況,得知三房跟其他二房不一樣,許沁玉不由得感慨,患難見真情,倒是也希望聞家三房以後也順順利利,希望以後可以分了家,不然三房待在聞家,不就是乾活的下人嗎。
裴危玄慢慢說道:“現在隻能先等著,應該不出幾日,聞家便會急了。”
許沁玉點點頭表示讚同,現如今也隻有等著,隻要聞老太爺寫了放妾書,拿到放妾書,一切都好說,就算那時候翻臉都無妨的。
…………
聞家焦頭亂額的,晚上三房做了吃食,一家子人都有些吃不下。
這會兒聞家基本已經都知道桂姨娘染上癆病的事情,聞蘊靈眉頭直皺,知曉聞順成下午還去了裴家一趟,還問他,“你瞧見你四嫂在家做什麼沒?”
她就是覺得這事兒有點怪怪的。
“沒啥啊。”聞順成裝傻,“就是見四嫂在一個大鍋裡煮魚,院裡全是殺魚的魚鱗內臟,腥臭的很。”他才不要告訴聞家人,四嫂做的東西可香可香呢。
這話一出,聞蘊靈更是半點胃口都沒,還有點反胃。
他們正吃著,外麵突然響起兩聲咳嗽,還有桂姨娘虛弱的聲音,“老太爺,老太夫人,我好餓,咳咳……”
聞家人嚇得臉色大變,聞老太夫人尖叫道:“她怎麼跑過來了?”
白姨娘弱弱道:“又沒人給她送飯,桂姨娘好像一天都沒吃了。”
“你不會給她送點吃食過去!”聞老太夫人氣得要暈過去。
白姨娘就不說話了。
聞老太爺也白了臉,最後跟白姨娘說,“你,你趕緊裝點吃的給她。”
又朝著外麵喊,“你莫要進來,先在外麵等著。”
桂姨娘倒也不真的進去嚇唬他們,站在外頭等著。
白姨娘裝了些吃的,出去放在廊廡下,讓桂姨娘自己過來拿。
桂姨娘過來拿了食盒,佝僂著腰身,咳著回了耳房。
如此過了幾日,都是白姨娘給桂姨娘送吃的,還是聞老太爺強行要求的,白姨娘給桂姨娘送吃食也不敢走的太進,把食盒放在廊廡下就趕緊回。
這樣始終不是個法子,聞老太爺跟聞老太夫人都要愁死了。
聞老太夫人甚至建議,直接讓人把桂姨娘給抬去裴家。
聞老太爺瞪了她一眼,“誰抬?你去抬?不然讓三房的去抬?你看他們誰樂意抬!就算真抬去了,裴家人願意接著?她到底是我的妾,到時候跑到官府一通鬨,丟臉的可是我。”
聞老太夫人愁著一張臉,“那老太爺說說,要怎麼辦?”
癆病傳染性強,一時半會兒根本死不掉,有些能熬上一兩年才走。
白姨娘想了想,“老太爺,老太夫人,我倒是覺得不如直接告訴桂姨娘她得了癆病,讓她自己來選,她留在府上大家都怕她,也不想管她,恐怕沒什麼活路,要是給了放妾書,再給些藥費,讓她自個回裴家去,到時候她拿了放妾書,自己想過去裴家,想讓女兒外孫照顧著,肯定比待在府中強,隻要桂姨娘自己願意留在裴家,就算裴家告去官府也沒用的。”
給了放妾書,桂姨娘就跟他們裴家半點關係都沒了。
聞老太夫人聽完,立刻點頭,她以前對桂姨娘並不好,隻怕桂姨娘知道自己得了癆病,留在府上隻有死路一條,說不定為了求生也願意過去裴家的。
就算逼也要把桂姨娘逼走,現在聞老太夫人覺得桂姨娘就是個瘟神,隻想著趕緊把人送走,還磋磨什麼,再磋磨下去,指不定她都要被傳上癆病。
聞老太爺最後也決定跟桂姨娘實話實話,看她自己的選擇。
他親自過去耳房一趟,當然,沒過去耳房,就是站在遠處的廊廡下喊了桂姨娘兩聲。
桂姨娘出了耳房,蒼老無比,滿臉溝壑,佝僂著腰身,身形消瘦,還在咳,這症狀,根本就無法裝出來的!
聞老太爺站在遠遠的,把她得了癆病的事情告訴桂姨娘,最後還說,她要是願意,會給些銀錢和放妾書,讓她回裴家,回裴家說不定養養身子還能好起來,這話自然是忽悠桂姨娘的,癆病基本就隻能等死了。
桂姨娘聽完後,傷心哭了場,最後沒直接答應聞老太爺拿放妾書離開,隻說讓她想一夜。
聞老太爺跟聞老太夫人都是心急如焚。
聞老太夫人睡覺時還把桂姨娘罵了一通。
好在第二天早上,桂姨娘讓白姨娘告訴聞老太爺,她願意拿了銀錢和放妾書離開。
聞老太爺寫下兩份放妾書,兩份都按上自己的手印,還給了二十兩銀子,讓白姨娘把兩份放妾書跟銀子送去耳房。
看著二錠十兩的銀子,白姨娘心中不屑,打發叫花子呢。
這些年,他借著二姐兒做皇後不知撈了多少油水的。
不過桂姨娘終於能離開了。
白姨娘帶著銀子跟放妾書過去耳房,照例沒有進耳房,隻站的遠遠,喊了桂姨娘一聲。
等桂姨娘出來,她把放棄書和銀子放在地上,讓她按上手印,拿走其中一份放妾書就能離開了。
白姨娘退開,桂姨娘上前在兩份放妾書上按下手印,把其中一份折起放在身上,銀子也收好放在身上,最後離開聞家。
臨走時,桂姨娘看了白姨娘一眼,滿眼的淚。
白姨娘亦是如此,真好,桂姨娘終於能離開這令人作嘔的家宅了。
希望有朝一日,他們三房也能順利分家,她也能離開這破地方。
…………
桂花巷,剛吃過朝食,許沁玉正在洗肥腸。
朝食前,田屠戶就過來送了三幅下水,又把她鹵好的肥腸拿走,讓自家娘子在醬肉攤上賣。
鹵肥腸賣的很好,每天三幅鹵好差不多十七八斤,都能賣完,許沁玉不打算賣更多,最好讓顧客吃得還有些欠著,所以有些顧客還買不上,也隻能第二天早點去買。
剛賀老伯也把魚都給送了過來。
現在不用她親自過去找田屠戶跟賀老伯買下水和魚,都是直接送來桂花巷,她省了不少力氣。
正跟四哥在水井邊清洗肥腸,許沁玉看見四哥抬眸,看向院子外說,“祖母回來了。”
許沁玉麵上一喜,隨意擦了下手,過去開了院門,果真瞧見巷子裡有個蒼老的身影慢慢地朝著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