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好友麵色慎重,楊枝枝知曉肯定是有什麼天大的急事兒,也不忙著追問,起身牽著許沁玉朝外走,“沁玉隨我來。”
楊家一家都跟著縣太爺住在縣衙後院,但其實楊家也有宅子。
楊夫人衛氏有商鋪有田地,每年收租子也有不少銀錢,所以手頭上也很寬裕,甚至可以說是富裕,不然也不會每個月為了枝枝花費二十兩銀子減重。
楊枝枝就算路上也沒多問,一路領著許沁玉過去她爹的前院。
縣太爺在前院處理公務,翻看案卷,聽見衙役說小姐帶著許記食府的小娘子找過來,他便把人請了進來,見到許記食府的小娘子神情嚴肅,詫異道:“許小娘子這是?”
許沁玉立刻說,“大人,民女方才在城外瞧見一些災民正朝著鎮上而來。”
縣太爺是知曉北邊很多災民因為去年的雪災四處逃難,但都以為是逃去了南方或者京城那邊,沒曾想會在鎮外見到。
他思忖下道:“既是災民,自然要看他們會不會進鎮子,進到鎮子後,想去哪裡落籍,有些地方雖落籍費用貴,但下轄的一些村落有些是不用落籍費,他們可以過去,讓裡正給他們分些地方開荒,他們要有銀錢,也可以買屋買田買地的。”
一般災民都是背著全部身家去逃難,身上可能還會剩餘些銀子,有銀子就有安家立命的本錢了。
“大人,不可!”許沁玉搖頭,“大人我回來時撞見這些災民其中有好幾人都是身體極其消瘦,臉頰和眼眶都是凹陷進去的,身體缺水,所以臉上都起了乾皮疹,嘴唇也是裂的,看起來便病得不輕,若是一人有這樣的症狀還無妨,可是幾人都有,我有些擔心。”
大災之後容易滋生大疫,這是常識。
而邊城距離南方和京城都遠,很多消息傳遞不及時,根本不知那邊災民的情況如何,到底有沒有得瘟疫的。
她回來時撞見的那群災民,除了被男人背在背後的女子,還有後麵好幾人的症狀都跟女子差不多,若隻有一人還無妨,幾人都是相同的症狀,也大概是說明得了病症一樣,一樣的病症就說明是有傳染性的,所以她擔心這些災民其實已經得了瘟疫。
縣太爺一聽,也跟著變了臉色,他也想清楚其實緣由了。
他忙起身吩咐衙役,“快,快去兩個鎮口告訴守著鎮子的官兵,在鎮子口設木架,木架距離至少百尺以上,讓他們暫時不許放災民入鎮,待在木架外的距離,快些,騎馬過去。”
等兩名衙役離開,縣太爺在屋子裡急得團團轉,真要是瘟疫的話,可就一點法子都沒有的啊,隻能把這些災民全部圈禁在一起,給些食物和水,要是全部都得了病,隻能等病死後一把火把那地方全部燒光,根本就沒任何法子可以治好瘟疫。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哇。”
他經曆過瘟疫,雖不是他住的村鎮得了,是附近的村子,最後整個村子都被下令封鎖,等到全村人都病死後,一把火燒光了村落。
許沁玉跟楊枝枝臉色都有些白,楊枝枝身體都微微有些顫抖,她沒有經曆過瘟疫,但知曉瘟疫的可怕,這裡無人不知瘟疫的可怕之處。
許沁玉吸了口氣,“大人,現在當務之急是讓郎中去給這些災民診脈,看看是否真是瘟疫。”
她知道這裡染上瘟疫基本等死,哪裡有治療的方子,但不懂防護和預防,哪怕是治好後還會再次染上,自然就無法根治,隻能等死。
她倒是也希望自己錯了,其實根本是她想多了,但如果災民染上瘟疫,那去往其他地方的災民恐怕也是如此,再把瘟疫帶給其他州縣的人,會死很多很多人的。
縣太爺都快哭了,“哪有郎中敢去給他們診脈啊!”
要是瞞著不說,讓郎中去給這些病人診脈,最後真是瘟疫,郎中也回了鎮子上,會導致整個鎮上的人都給傳染上。
以前瘟疫時,基本去診脈的郎中都是有去無回的。
許沁玉道:“大人,民女可以讓他們接觸那些病人後不被傳染,若真是得了瘟疫,這些法子也可以適用於病人和所有人,隻要用這些法子,或許可以讓瘟疫得以控製,另外也許是民女杞人憂天,或許災民裡並無人染上病。”
瘟疫主要就是通過接觸呼吸還有蚊蟲叮咬飲食等等傳染的,隻要做好防護的確不容易被傳染上。
縣太爺愣了下,“許小娘子真的有法子可以防控住瘟疫橫行?”
許沁玉道:“用紗布覆以口鼻,接觸病人後用烈酒洗手,換下來的衣物也立刻焚燒掉便可,另外還有飲食喝水方麵都要注意。”
縣太爺很是猶豫,如果真是瘟疫,他能選擇的就是相信許沁玉或許可以讓瘟疫得以控製,要麼就是圈禁那些災民,等全部病死後燒掉,對源寶鎮的百姓負責。
縣太爺在屋子走來走去,最後咬牙喊來衙役,讓他們去把鎮上所有藥鋪的郎中都給請來衙門,有事商談。
等衙役離開,許沁玉問楊枝枝家中有沒有紗布,楊枝枝白著小臉點點頭。
楊枝枝這才帶著許沁玉過去後院,找了她娘要來紗布。
衛氏還好奇許小娘子怎地突然上門,衛氏讓丫鬟去取來紗布,還笑問,“許小娘子要紗布作甚?”
楊枝枝看了許沁玉一眼,見她沒攔著,就小聲把方才的事情跟衛氏說了一遍,衛氏臉色唰得一下就白了。
許沁玉也管不上其他,隻想著先把口罩給做出來。
想要防護,紗布起碼要用十層,這個做起來簡單,即便許沁玉不怎麼會女紅也縫製了幾個,楊枝枝和衛氏心不在焉憂心匆匆手上動作卻也不慢,加上丫鬟,也很快縫好,加起來就有三十個左右。
許沁玉拿著全給了縣太爺。
而衙役也已經把鎮上的郎中都請了來。
這些郎中年紀都挺大,倒也有幾個二十來歲三十來歲的年輕些的郎中。
縣太爺就把鎮外災民可能染病的事情說了說,又說自己有防護的法子,可以讓接觸過病人的郎中不被傳染上,希望郎中可以出麵去鎮外幫災民裡麵的病人診脈。
許沁玉臨走前就交代過縣太爺,說希望對外莫要同他人說此事是她想出來的法子。
她畢竟是罪臣家眷,真要立了功,給京城皇宮裡的幾位知曉,不是要給裴家和自己跟娘家染上禍端嗎。
在場郎中們一聽臉色也跟著變了。
有幾位老郎中巍顫顫的說,“大人,您這不是想讓我們去送死?再害死鎮上所有人嗎?要是上頭知曉源寶鎮的百姓接觸過身染疫病的人,隻怕讓官兵來守著源寶鎮,讓咱們鎮子自生自滅啊,大人,不管那些災民裡是不是真有人染了病,都不應該放他們進來的,先把他們圈禁在鎮外,若真身染瘟疫,也隻能怪他們自己啊。”
縣太爺皺眉道:“若有可能救下他們,為何要任由他們自身自滅?”
郎中道:“可從古自今,不管是什麼瘟疫,都沒法子徹底得到救治,就算是有藥方讓病人暫時好轉,可接觸過病人就會被傳染上,他們也會再次染上病,根本無法救治。”
縣太爺道:“所以這法子就是可以防止周圍人傳染,也能防止病人們自己再次染上。”
他接過許沁玉遞過來的紗罩,覆在口鼻之上,耳繩也固定好才說,“這樣用紗布覆以口鼻,待給病人診脈後再用烈酒擦手脫去衣物燒毀即可止住病源,去給病人診脈的郎中若真是診出瘟病來,也暫時不可回鎮,居在鎮外的木棚下,過上兩日若無症狀才可回鎮。”
縣太爺又說若願意去給鎮外的病人診脈,每人可得二十兩銀。
重賞之下倒也有勇夫,有兩個年輕些的郎中站出來說,“大人,我們願意去。”
縣太爺從公賬上取了四十兩銀子分給二人,這才讓他們帶著紗罩,穿著麻衣,帶著烈酒過去鎮口。
鎮口那些災民已經被攔在木架外,士兵們倒也很聽縣太爺的話,都沒接觸過災民,瞧見有其他村民進鎮也都遠遠地給趕走了。
這會兒鎮子口隻有那群形如枯槁的災民們。
災民們茫然無措的站在鎮口,他們惶恐不安,哪怕半路上開始有人死亡,他們也不知道經曆何事,隻想找個可以收留他們,讓他們安定下來的地方。
富饒的州府根本不會接收他們這些災民,他們走啊走啊,就走到這裡來了,也不清楚這邊到底是哪裡,遠遠瞧見有鎮子,就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被人給攔了下來,隻是攔他們的官兵說暫時不可進鎮,需要等縣太爺的話。
所以他們就等著。
等到了兩個穿著麻衣的郎中過來,郎中口鼻上覆著厚厚一層紗布,過來給他們中間的病人診脈,診著診著,二人臉色大變,最後退到鎮口的木棚下,用酒壇裡麵的酒水洗了手,還把身上的麻衣脫下在旁邊用火折子點燃給燒掉了。
兩個年輕些的郎中沒想到這些病人真是瘟疫。
他們衝著鎮口守著的士兵喊了幾句什麼,士兵臉色微變,趕緊回縣衙通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