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入了夏,酒樓跟食肆的客流減少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許記之所以能夠在入夏還有那麼多客流,是她平日總喜歡弄些新吃食,就算她廚藝了得,食肆的吃食再好吃,食客天天吃也會吃膩,弄些新吃食,就能勾著食客惦記著。
去年夏天時候,她弄了各種撈汁的大蝦螺肉這些。
今年就弄了炒紅果還有紅糖鮮奶麻薯。
夏天時候,吃點酸甜開胃的紅糖果,飯食後再來上一碗冰冰涼涼的甜點,沒什麼人可以抵抗得了。
能吃的冰實在太貴,許沁玉沒舍得買這種冰,買的是不能吃的冰,便宜許多,做好的甜點放在大冰木盆裡頭冰鎮著,吃得時候就能端上來,軟糯冰涼,連她每日都忍不住吃上一碗。
兩人雖然都是開食肆酒樓的,但許沁玉從來沒把源寶鎮的酒樓食肆當做競爭對手,見這位冬夫人找來說要談合作,許沁玉也隻笑道:“不知冬夫人尋我是想談些什麼生意?”
冬夫人見許沁玉年紀小,卻從未敢小瞧她,不然也不會親自走上這一趟。
冬夫人也直言道:“我與我家夫君對許小娘子的廚藝很是折服,其實許東家的廚藝,我都是嘗過的,今日過來,是想同許東家談談,能不能用銀錢買下你這些菜肴甜點的方子,許東家放心,你若肯把方子賣給我們,東來居我們不會繼續在源寶鎮開的,我們會把東來居搬去饒州城。”
冬氏見許沁玉一臉沉思的模樣,又說,“許東家放心,每道菜我們願意出一千兩銀子來買配方,許記所有的朝食暮食的配方我們都可以買下來。”
就許記食府的招牌菜都二十來道,更不用說還有其他菜品甜點朝食的小點心之類,許記目前的暮食朝食加上飲子甜點,已經超過五十道,想要全部買下來就需要五萬兩銀子。
冬氏如此財大氣粗,原因是這些年冬家積攢了不少財富。
東來居也是百年老字號,也有自己的招牌菜。
冬氏菜譜已經有百年曆史,冬家都是廚子,聽聞祖上還有人做過禦廚,所以有一本冬家菜譜。
冬家一脈,到了冬氏這裡,就隻有她一個女兒,所以冬父就從自己的學徒中挑了個最有廚藝天賦的,叫嶽為民,問他願不願意入贅冬家,嶽為民說願意,所以跟冬氏成親後,冬父把自己的招牌菜都交給了嶽為民,連著東來居也一並交給他。
這些年,冬氏雖然是東來居的東家。
但嶽為民是東來居的大廚,夫妻二人也算琴瑟和鳴。
東來居在二人的打理下,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既然是百年老字號,冬家肯定也不缺銀錢。
冬氏沒有做廚子的天分,冬父也不是沒有教過她廚藝,但她做的吃食,味道也就一般般,做點家常菜給家裡人吃吃沒問題,想要開食肆酒樓定是不成。
但也因為如此,冬氏也很忐忑,她自己廚藝世家出生,知道每個家族或者廚子手中的菜譜都是獨一無二的,一般要不是太窮,沒人願意賣菜譜,甚至偷學彆人的菜,都能告去官府判刑挨板子的。
所以冬氏很擔心許記的東家不願意賣菜譜。
她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是有點過分。許沁玉忍不住挑眉。
一千兩銀子一道菜,看起來很多,但其實不然。
她的這些菜,隨便開在哪個富饒的州城都能賺得盆滿缽滿,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且她從一開始都不覺得這些菜的配方屬於她自己,也從來沒想過要賣配方。
這些菜大部分都是後世很常見的菜肴,也有些她自己的一些私房菜譜上的,但就算是她自己想的一些私房菜,也是基於在後世幾千年傳承下來的各式各樣的吃食做法上而來的。
其實私房菜,本來也就是味道上的一點區彆,食材跟做法稍微變換了點花樣,配出來的調料不同而已。
曆史傳承這幾千年,多少的美食傳承了下來。
哪怕她現在所身處的朝代並不是她那個後世,廚藝這些都還處在起步沒多久的階段。
做菜基本也都是用的鹽巴,醬油,醋跟糖生薑和蔥。
不像後世,做菜的調料都有幾百種,連著水果都能當調料使用。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隻要人品可以,可以跟著她做學徒,有些廚藝在身上的廚子,跟她學個兩三年就能出師,她也不會故意把人捏在手裡不放,自是放他們離去開自己的食肆酒樓,把美食發揚光大。
但不知為何,之前招幫廚的時候,沒人願意來她食肆做學徒。
其實說是做學徒,但也是幫廚,平日都需要掌勺,也會工錢。
她食肆門口的告示都掛了一年半,一直無人問津。
明明她的廚藝已經傳開,還是沒人來。
許沁玉思忖完告訴冬氏,“冬夫人,不瞞你說,這些配方我是不打算賣的。”
冬氏聽完,心道果然如此,倒也沒有太失望,其實是嶽為民讓她來試探問問,說是酒樓在許記開業後,客流的確少了許多,早半年多前,為民就催她過來同許小娘子談談,想買許記的配方。但她覺得不太妥,也是這幾日瞧見酒樓裡頭的生意越發冷清,可許記的生意完全沒受到影響,這才頭腦一熱就過來了。
而且她也就隻敢問問賣不賣配方,給許沁玉承諾不再同一個地方開酒樓。
甚至不敢說合開酒樓的事情,因為合開酒樓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許東家有配方有手藝,手底下也有好幾個徒弟,就是太年幼,等個幾年他們能掌勺,開個大酒樓不成問題,許記現在每個月盈利也不少,不缺銀子,缺的是人手,不然許東西應該早就能開大點的酒樓。
親兄弟合夥做生意都容易出事兒,何況本來還算競爭對手的酒樓和食肆。
還不等冬氏說些什麼,又聽見許小娘子說,“配方雖然不賣,但我可以教,冬夫人酒樓的大廚或者幫廚過來我這邊跟我學個兩三年,正好來我食肆幫個兩三年的忙,工錢也會照給,還能學廚藝,冬夫人覺得如何?”
這話一出,冬氏都愣住了。
許小娘子不願意賣配方,卻願意平白無故把自己一身廚藝教出去嗎?
隻要跟著她學個兩三年就成了嗎?
冬氏一時也沒了主意。
她家老爺雖然入贅,但這些年過去,東來居基本都是他管事兒,又是東來居的大廚,她也幫不上什麼忙,都是嶽為民管事兒。
冬氏道:“這還要我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下,過幾日再跟許東家商議如何?”
“自然。”
許沁玉也不勉強,成哥兒他們都還小,起碼也得再學個兩三年才能正式掌勺做主廚,所以她還是希望有廚子可以來跟著她學廚藝,順便幫著掌勺,她也能清閒不少。
冬氏很快回了家。
她家住在東街這邊一座五進宅子裡頭。
她跟嶽為民成親已經有二十五載,她今年四十二,育有兩子一女。
因為嶽為民是入贅,所以長子隨了她的姓叫冬騫,今年已經二十三,也已成親生子。
次子叫嶽席。
本來嶽為民答應冬父是入贅冬家,不管她生幾個孩子,都該隨冬姓,但懷上次子的時候,丈夫說嶽家就剩他一人,同她求情,希望第二個孩子不管男女,能隨他姓,也算嶽家有了香火,冬氏心軟,就答應了。
第二個孩子又是個兒子,就隨了嶽姓。
冬氏還有個幺女,今年才十五,同樣隨她姓了冬。
冬氏回到家,嶽為名已經洗漱好,正在書房喝茶看賬。
他現在雖然是東來居的大廚,但是手裡已經有不少徒弟,加上酒樓還有幫廚,他每日掌勺的時候並不多,所以也是清閒時間比較多。
他嘗過許記食府的吃食,的確很是美味,但他覺得許記的那個東家如此小的年紀,聽聞才十七,那算她從小開始跟著人學廚藝,一開始也隻是洗菜折菜切菜這些,師父真正開始教廚藝,怎麼也得到十歲,那也不會讓掌勺,就是旁邊看著,真正開始掌勺做菜還得再等上一年,那也是從十一歲開始,一開始隻是練習些簡單的菜肴,如此兩三年,才開始做菜,但做出來的菜也隻是給手底下的跑堂小二們吃的,等真正可以掌勺做菜給客人吃,怎麼也該十七八歲。
就算許記東家有廚藝天分,比常人早個兩三年掌勺,也就是說,許紀東家真正掌勺時間估摸也就三四年。
才掌勺了三四年的廚子,能有什麼廚藝,無非就是手裡頭的配方多,恐怕是有什麼特殊的調料,才使得她做菜的味道如此美味,讓人上癮。
對,他也覺得許記的吃食有點讓人上癮,吃了沒過幾日,心裡就還想著,惦記著。
恐怕就是那些調味品的原因。
所以他讓冬氏去跟許記買配方,也是想試探許記看看。
一千兩銀子一道菜,如此天價,許記有五十多道吃食,怎麼也能賣上五萬兩銀子。
許記食府哪怕生意好,每月頂多幾百兩銀子的進賬,五萬兩銀子得她八.九年去賺。
真要是想賺錢,賣配方最容易。
他猜許記的東家肯定不會賣給她配方,因為配方涉及到那些調味品。
恐怕就是那些調味品讓人總惦記著許記的吃食,能讓人上癮的調味品,必定不能見光。
冬氏見到丈夫,上前道:“老爺。”
嶽為民抬頭,問道:“夫人,那許記的東家可願意賣她那些菜肴的配方?”
“許小娘子並不願意。”冬氏過去坐下,如實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