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跑的牛二哥被他們吊起來了,最有主意的左大哥也被他們抓走了,還有隨時會被工友們舉報的陰影籠罩在頭上,薑大郎隻覺得耳際嗡鳴,腦子裡一片空白,雙手還在無意識地顫抖著。
雷大哥……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激靈了一下,立馬坐直了身子,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嘴唇不停地動著,隻是沒有發出聲音來:“對,還有雷大哥,他逃出去了,他一定能找到人救我們出去的,一定能的……”
阿爺還在家裡等著我,我一定能出去的,我要回家……
與此同時,上工的哨子被吹響,其他看守們的吆喝聲和叫罵聲也響了起來,薑大郎用臟兮兮的袖子用力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大步往外頭走去。
……
也就是這個時候,在郊外提前準備好的宅子裡放下馬車,換成騎馬一路過來的沈伯文幾人,也在雷茂的引路下,來到了距離這個私礦半裡地的高處。
因據雷茂所說,他先前所在的那個私礦,就藏在仙庸山裡,但是距離清溪銀礦很遠,山路尤其不好走,因而他們奔波了一上午,才好不容易到了這個地方。
沈伯文沒有下馬,在這個位置上,底下的礦場儘收眼底,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韁繩,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心情已是差極。
而他身後那幾個方指揮使派過來的人,此時也是目瞪口呆。
他們原本以為過來是要保護這位通判大人的,還老大的不高興,他們都是方指揮使的手下精|兵,自覺被大材小用了,但礙於命令,還是打算儘職儘責的乾活兒,卻沒想到究極原因竟然是眼前的私礦……
沈伯文收回視線,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他調轉馬頭,對幾人道:“先回去。”
說罷,便夾緊馬腹,策馬下山。
其他幾人包括雷茂,連忙跟上。
換上馬車回到自己家中,沈伯文讓衛所的幾位在外院稍等片刻,自己直接去了書房,唐闊趕忙幫著研墨,他提筆蘸墨,飛快地寫了一封信,這是寫給方指揮使的。
將這封信放在邊上晾乾的時候,他又寫了一張拜帖,這一張,則是給孔知府的。
放下筆,唐闊已經將他的私章與通判官印都遞了過來,沈伯文麵無表情地蓋在信上,又將拜帖遞給他,言簡意賅地道:“送到知府府上。”
唐闊哎了一聲,點點頭道:“小的明白。”
應完便拿著拜帖就要出去,沈伯文又交代了一句:“去把江百戶請進來。”
江百戶,便是方指揮使派來的幾個人裡麵那個領頭的,也是功夫最好的。
江百戶來得很快,一打照麵,沈伯文便將信遞給他,又道:“此事十萬火急,還望江百戶快馬加鞭。”
“沈大人放心便是。”
江百戶此時也是心急如焚,想要趕緊趕回去把這件事告訴自家指揮使,聞言便答應得很是痛快。
也顧不上說什麼客氣話了,應完就提出告辭。
沈伯文親自將他送了出去。
回來之後,他站在書桌前,久久沒有言語,像一座雕像般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前去送拜帖的唐闊進來回話,沈伯文的手指才動了動,收斂起麵上多餘的神色,問道:“孔大人那邊怎麼說?”
唐闊顯然是趕著回來的,還在大喘氣:“回老爺的話,那邊兒說您隨時都可以上門拜訪。”
沈伯文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從自己去參加接風宴那天開始,他就發現孔知府對自己的友善程度很高,不過在這之外的,還有他那種想要得過且過,把任期混完的態度,不僅僅出於自己的觀察所得,先前在京中時,謝閣老與自家老師也跟自己分析過孔建安此人的性格。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沈伯文才想要賭一把。
賭——孔知府並沒有參與到私礦案中。
“備馬,我們這就出門。”
事不宜遲,沈伯文並沒有猶豫,便對唐闊吩咐道。
唐闊響亮地哎了一聲,雖然不知道自家老爺有什麼打算,但是肯定是有道理的。
事實也正如沈伯文所預料的那樣,孔建安讓下人客客氣氣地將沈伯文迎了進來,剛讓下人們都下去準備設宴,正想說跟沈伯文幾句閒話,聯絡一下感情,就被對方的第一句話嚇得魂兒都快飛沒了。
“不知師叔是否想戴罪立功?”
那一刻,孔建安渾身都僵了一瞬,還當自己納了罪臣之女為妾的事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