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文進了屋,在床上躺著修養的左宏吉立馬就要起身下床,奈何沈伯文動作更快,攔住了他,道:“安心躺著。”
將養了這麼些天,左宏吉的傷已經好了大半,隻是手上的傷還沒有好全,還報著厚厚的白布。
見沈伯文看向自己的手,他豁達地笑了笑,道:“讓大人掛心了,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到骨頭,還能動,應當不影響將來拿筆。”
“那便好。”
沈伯文聞言也放下心來。
左宏吉是個讀書人,若是因為這件事而導致將來拿不起筆,不能繼續科舉,恐怕會是個極大的打擊,還好沒有真的到那一步。
“大人,學生有事稟報。”頓了一會兒,左宏吉才緩緩地開口道。
沈伯文挑了挑眉,頷首道:“你有何事,儘管說來便是。”
他話音剛落,薑大郎等人一聽他們兩個有事要說,趕忙一股腦兒地都避了出去,把地方騰給他們。
見簾子落下,左宏吉費力地坐了起來,呼出一口氣,道:“稟大人,學生曾經觀察過,私礦上產出的銀子,並不完全是由黃同知與秦千戶占有,有相當一部分的產出下落不明,礦上的看守大部分都是黃同知的人,秦千戶應當並不知曉。”
沈伯文聽罷,麵色不變,見他說得費力,主動替他倒了杯水遞到他手裡,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有何憑證嗎?”
左宏吉接了水謝過他,顧不上喝,麵上有點苦澀,搖著頭道:“學生沒什麼證據,隻是在礦場中乾了這麼幾年,能粗略估量出來每年的產出大概有多少,加上您上次來看我們的時候提到過,從黃秦兩家搜出來的銀子總共有兩萬兩,兩相對比下來,至少還有五萬兩的銀子不見蹤影。”
他情緒有點兒低落,可能覺得自己沒有證據,隻是憑著自己的觀察與估算說這些話,沈伯文也不會相信,隻會覺得匪夷所思,聲音便也逐漸低了下去,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沈伯文卻沒有笑,右手搭在椅背上,敲擊了幾下,才開口道:“我信你。”
這句話一出,左宏吉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道:“大人,您,您真的信我?”
“信。”
沈伯文沒有停下右手敲擊扶手的動作,沉思了片刻,對上左宏吉灼灼的視線,沉聲道:“原本我也不相信,黃林與秦鎮二人在興化謀劃多年,隻搜出來兩萬兩。”
不過這隻是沈伯文先前的猜測,而真正讓他先加深了懷疑的,還是黃林麵對審訊時的態度。
他像極了一個老手,麵對孔知府使勁渾身解數的審訊,他一點一點地交代,花了很長時間,交代了的也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譬如勾結海盜,礦場上的事他都不知情,府內的銀子也隻是秦鎮用來賄賂他的,而至於錢盛所交代的那些,被他指使去做的那些,無論有沒有證據,都一概不承認。
他這副拒不認罪的模樣,不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就是背後有什麼莫名的底氣。
讓他覺得隻要自己不承認,就不會被定罪。
不過這件事,就不必與左宏吉說了。
基於這一點猜測,沈伯文並沒有在黃林身上多下功夫,將審訊權交還給孔知府,便回過頭在礦場與黃府搜出來的賬冊上下功夫。
魯師爺做了許多年的錢穀師爺,賬冊上的事根本難不倒他,連夜看了幾天之後,便發現了上頭的貓膩,儘管這兩本賬已經做得足夠真切了,但魯師爺還是發現,搜出來的銀子跟實際上的產出之間果然對不上。
對上左宏吉的視線,沈伯文還想說點什麼,門外忽然傳來唐闊的聲音:
“老爺,江百戶說有事找您。”
沈伯文聞言,麵色一肅,隨即便站起身來,對左宏吉道了句:“我先走了,你好好養傷,如果再想起來什麼,可以讓人來通判府尋我。”
左宏吉忙點頭應了。
……
江百戶是來送信的,見沈伯文出來,忙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他,道:“沈大人,您先前囑咐我們盯著的那個姓孫的行商,現下在延平府的一間宅子落腳,我們的人盯了好幾天,終於看到他往外寄了一封信,就是這封。”
“沒有被發現吧?”
沈伯文一邊拆信,一邊問道。
“您放心,都是老手了,半夜偷出來的,沒被發現。”江百戶語氣平淡,但其中又流露出幾分自信來。
沈伯文也就放了心,展開折好的信,低頭一看,目光頓時凝在了開頭的幾個字上。
“婁長史親啟……”
這個姓並不多見,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燕王府的左長史,便是姓婁?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