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哲看自家老師這麼難受,不由得試探著建議:“老師若是太困,不如喝杯茶提提神?”
“這怎麼行!”
韓輯聞言就瞪了他一眼,“我還打算用完飯跟你說幾句就去睡呢,喝了茶要是不困了怎麼辦?”
他這話說罷,邵哲無言以對,並且覺得很有道理。
不能因為自己有事尋老師,就耽誤了老師睡覺,這般想著,內心甚至隱約有些自責了起來。
這下輪到韓輯:……了
正好飯菜也端了上來,就乾脆打算在飯桌上跟弟子把該說的話說了。
然而還沒有開始跟弟子談話,韓輯掃了眼桌麵上的菜色,臉不由得拉了下來,拍了拍桌子,嚴肅地問道:“怎麼都是素菜,沒有肉?”
回答他的是蕭氏身邊的李媽媽,半點兒不怵他,恭敬有禮地道:“回老爺的話,大夫說您最近風寒初愈,不適宜吃大葷大油之物,夫人便吩咐廚房給您做了些素菜。”
韓輯一聽是自家夫人吩咐的,頓時蔫兒了,道了聲“知道了”,便擺了擺手示意李媽媽回去。
吃不到肉,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夾著青菜吃,跟弟子說起話來也有些有氣無力的。
“不用替你師弟操心,忘了先前在廣陵府的時候,為師讓你們兩個寫的那些關於民生的策問了?”
邵哲筷子頓了頓,顯然這一提就想起來了,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道:“學生沒忘。”
當時他還想不明白,為何科舉考的是八股,老師卻考自己與師弟策問。
原來重點不在於策問,而在於民生。
韓輯艱難地咽下一口青菜,一言難儘地看著桌上另外幾盤綠油油的菜,胃口大減,但還是不忍心辜負自家夫人的好意,又夾了一筷子放入碗中。
繼續道:“你師弟當時的文章中,關於民生就有諸多見解與詳略得當的措施,有的是大周曾經用過的,而有的卻是連為師都沒有想到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老師發現了師弟在這上麵頗有些天分?”
邵哲自然而然地接話,心中也多少鬆了口氣。
不料韓輯卻道:“是,但又不完全是。”
“還望老師賜教。”
“他那些觀點和措施,在我為師看來,有一部分確實能夠試試看,而更多的,卻是限於眼界與經曆,並不能付諸實踐,並不適合大周百姓。”
邵哲不由得皺起了眉,沉思了片刻,才斟酌著道:“但師弟如今已經外放,想必依照他的聰慧,應當已經學會因地製宜地調整那些先前並不合適的措施,並且能試著找出更適合當地的……”
他分析完,半晌沒有聽見老師說話,不由地抬起頭,恰好對上韓輯打趣的視線。
“既然你都對你師弟這般有信心了,那還在擔心什麼呢?”
邵哲頓了頓,片刻之後才溫和地笑了笑,輕聲道:“畢竟是師弟啊……”
這下輪到韓輯失笑了。
……
景德帝的旨意快馬加鞭地被送到興化府,沈伯文在接旨之後,整個人都愣了一瞬。
他真的沒有聽錯?
自己在興化府知府的位置上還沒有坐夠一年,就被調任南陽府知府?
是他自己在官場時間太短,見識太少嗎?怎麼先前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接旨起身之後,就連來傳旨的內侍看沈伯文的眼神,都透著淡淡的同情,還主動安慰他:“沈大人莫要擔憂,您是有本事的人,哪怕是到了南陽府,定然也能將那邊治理得妥妥當當的。”
沈伯文此時的心情複雜難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沉默了片刻,他才開口問道:“公公可知,接任興化府知府的是哪一位?”
若說是不是舍不得興化府的大好情勢,答案是肯定的,他還沒有高尚無私到那個程度,隻是身為景德帝的臣子,服從安排是必要的,旨意都下來了,容不得他有什麼意見。
他問這一句,也是想為興化府的百姓們打聽接下來的父母官是誰?是什麼樣的人?
儘管就算問清楚了,也可能隻是徒勞。
不料這位傳旨內侍卻笑眯眯地道:“這邊是咱家要同沈大人您說的第二件事了。”
沈伯文平靜地道:“公公請講。”
“陛下讓咱家帶話,興化府下一任知府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讓您在赴任南陽府之前,送一道密折進京,引薦您覺得合適的人選,不過用不用,就說不準了。”
他話音落下,沈伯文不由得怔了怔。
旋即心下驟然一鬆。
雖然知道這是景德帝針對與把自己調走的補償,但也是帝王身上難得一見的人情味,為了興化府的百姓們,他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股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