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門口,外頭的馬車早已經準備好了,他懶得在京都騎馬,西北邊打仗的時候早就已經騎夠了,坐馬車也沒什麼不好的,尤其是,這馬車還是他父皇親自賜的,比一般的馬車舒服多了。
連太子都沒有這個待遇。
車輪開始轉動,車夫握著繩子,將馬車往皇宮的方向駛去,不過沒走多遠,速度就慢了下來,蓋因前頭這條街繁華得很,雖然平民百姓們都不敢往供貴人馬車行駛的車道上走,但前麵還是有幾輛馬車的。
燕王並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雖然外麵的傳言有很多,但貼身伺候他的老人們都知道,自家主子發火的時候,都是有緣故的,一般情況下,還是個很好伺候的主子。
就比如此時,馬車速度慢了下來,李燁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隻是掀開一邊的車簾,往外頭瞧了一眼。
就這一眼,他的目光便定在了從街邊鋪子裡出來的兩個梳著婦人發式的女子身上。
準確地說,應該是那個穿著丁香色裙子的女子。
“那兩個是哪家的?”他的聲音隔著簾子傳到了坐在車轅上的隨從耳中。
隨從掀開簾子進去,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中了然地道:“殿下,是從首飾鋪子出來的那兩個婦人嗎?”
李燁的視線還沒有移開,從嗓子中發出了一聲“嗯”。
隨從確定了,才道:“那個穿藍的,應當是謝家大奶奶蔣氏,剛隨夫回京不久,另外一個穿丁香色的,就是二奶奶沈氏了,她的夫婿殿下您也認識,就是謝狀元。”
他話音落下,兩個女子也上了馬車,身影消失在簾子後麵。
李燁聽罷,勾起唇角“噢”了一聲,不知心裡想了什麼,隨即便饒有興趣地收回了視線。
……
南陽府。
此時的防疫工作正進行得有條不紊,他們專門找了一處宅子,用了安置那些已經染了時疫的病患們,大夫們一起會診,研究最適合的方子,每日按時熬藥給病患們送過去。
在這所宅子外麵,沈伯文則是由衙役們輪流看守,除了擔心病患們跑出去之外,可能是他在現代看到的醫|鬨事件太多,下意識就有保護大夫的心理,這些衙役們的另一個作用,便是保護李老大夫他們的人身安全。
城內關於傳染源的調查也在進行。
總而言之,因為發現得早,情況暫時還在控製當中,除了大夫的人數有點兒少之外,沒有其他太大的問題。
就連李老大夫都不由得感歎道:“沒想到知府大人竟然還精於時疫的防護,老夫原本以為,就光是把城內現在染了時疫的病患都找出來,就要花上不短的時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可這件事兒到了沈大人手上,怎麼就那般簡單了。”
若是讓沈伯文聽見這番話,就會在心裡給出他答案:自然因為他是經曆過新冠時期的人。
另一個老大夫也點著頭道:“可不是?還有那個叫‘口罩’的物件,可比我們之前用絹布蒙上口鼻好用多了。”
“名字也取得挺貼切好記。”
“這倒是。”
府衙中,參與會診的大夫們齊聚一堂,除了這個話題,不一會兒又彼此爭論起來究竟誰的方子效果更好來了。
不一會兒,沈伯文身邊帶著幾位下屬從外麵回來,然後例行開會。
“現在時疫的蔓延暫且控製住,主要要感謝在座的各位,大家都辛苦了。”
成果還可以的情況下,沈伯文並不吝嗇誇獎,在下屬和大夫們趕忙謙虛起來的時候,他微笑不語,等他們謙虛完了,才來了個但是。
“但是,在還有病患存在的時候,我們還不能放鬆警惕。”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他語氣平靜地道:“這樣的道理,諸位應當也懂,故而,還請大家多辛苦一陣,有什麼困難之處便來尋本官,大家一起將時疫徹底解決,還南陽府一個安寧。”
“大人放心。”
他說完這番話之後,場麵安靜了一瞬,再然後,在場的人們便趕忙拱手應下,收起了因為這幾天來太過順利而產生的那一絲微妙的心態。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沈伯文麵上神色也溫和下來,又給了他們一個甜棗:“辛苦諸位,待到徹底解決了時疫,本官定會向陛下上奏,為諸位請功。”
此話一出,哪怕是聽了他前頭的話而有點兒不高興了的人,神色也好了許多,忙連聲道:“大人太客氣了,這是我等分內之事。”
沈伯文笑了笑,心裡很是理解,但就算是不好聽的話,該自己說的時候,還是要說,畢竟時疫防治是大事,南陽府的百姓們剛經曆了一場饑荒,身體抵抗能力並不強,甚至還很弱,若是不嚴加管控,恐怕染上的人數會暴漲,因而當真是半點兒不可鬆懈。
然而到了當天晚上,集中隔離染了時疫病患的那所宅子中,卻在悄然間流言四起。
“你聽說了嗎?”一道特意壓低了的聲音響起。
另一人似乎有點困倦,不耐煩地問:“聽說什麼?”
“我聽旁邊那間屋裡的人說,他們把咱們這些人關在這兒,壓根兒就不是要給咱們治病!”
“不是治病,是乾啥啊?”另一道虛弱的聲音飄了過來。
“好像要……要把我們關起來燒死,說這樣就不會過給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