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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文倒是不知自家長子與皇長孫相處得頗佳,對方甚至還給打算給玨哥兒送一份治療口舌瘡的丸藥。
他在前院負責接待男賓們,大半日下來,將客人們都送走之後,已是有些筋疲力儘了。
就在他打算回房歇會兒的時候,下人們又前來稟報,道太子殿下駕到。
“……行吧。”
沈伯文歎了口氣,對唐闊道:“去跟玨哥兒和長孫殿下說一聲,就說太子殿下過來了。”
交代完這句,他便出了門,去前頭主動相迎。
他倒是沒想到,太子會親自來接兒子。
……
太子瞧著跟他離京前沒什麼太大變化,沈伯文走到跟前,恭敬地拱手行禮:“微臣見過殿下。”
“沈大人不必多禮。”
太子笑了笑,示意身後的隨從將東西送上,:“一方端硯,以賀沈大人喬遷之喜。”
這話說的,這份禮似乎也是情理當中,沈伯文不好拒絕,頓了頓,便收下了。
“多謝殿下。”
“沈大人太客氣了。”太子搖了搖頭,“禎兒性子跳脫,不請自來,倒是給你家中添了麻煩。”
從前的經驗告訴沈伯文,彆人父母說他們家孩子的缺點可以,但是如果你當真了,也上去附和,那就是傻了。
因而他隻是笑了笑,語氣平和地道:“長孫殿下上門,寒舍蓬蓽生輝,怎麼能叫麻煩呢。”
這話說的,沒有半點兒勉強的意思。
太子聽罷都不由得認真看了他一眼。
待到他們走到前廳,皇長孫和沈玨已經在裡麵等著了,太子跟沈伯文又寒暄了幾句,便帶著兒子回去了。
仿佛隻是來接兒子,順道送上一份賀禮的。
到了晚上,沈伯文回到後院,一家人陪著老爺子和老太太用過晚飯,便各回各的院子了。
周如玉也忙了一天,操持這樣的宴席,極費心力,自家相公如今官居正三品的戶部侍郎,除了親朋好友們,其他前來赴宴的賓客們身份自然也不會低。
光是負責接待這些人的家眷們,就得留十分的心,萬不可出什麼紕漏,況且就算計劃得再好,真正到了時候,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狀況,這些都需要稟報她來定奪。
甚至現在,從鬆鶴堂回來,才洗了個澡,披散著半乾的長發,她還在燭光下核對禮單。
這些人請來往最為繁瑣,卻又半點兒馬虎不得,因而不得不親自費心費力。
沈伯文洗完澡從浴房出來,瞧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還沒走到她跟前,燭光忽的跳了一下。
周如玉正想拿放下手中的禮單去拿剪刀,沈伯文卻先她一步拿了起來,細致地替她將已經燒焦碳化的燭花剪去。
燭光頓時明亮起來。
她抬起頭,沈伯文也正好低頭看她,四目相對,他眼帶笑意,溫聲道:“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1|
這句詩周如玉是聽過的,她笑了笑,用禮單遮住半張臉,隻露出的一對眸子中滿是打趣,語調微微上揚:“夜雨?”
寒冬臘月的京都,夜雨自然是沒有的。
沈伯文失笑,在她身邊坐下,自然而然地伸出胳膊將她攬入懷中,一本正經地道:“夜雪也行。”
外麵刮著寒風,室內溫暖如春。
……
翌日,是個大晴天,萬裡無雲。
今日也是沈伯文正式到戶部任職的日子。
他的心情不算輕鬆,但也沒有多麼緊張,儘管頂頭上司是一直跟自己不對付的渠愷渠閣老。
總之他已經做好了被刁難,或是被無視的準備,然而到了地方之後,才發現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渠愷也就在頭一天的時候來開了個會。
雖然對他愛答不理的,但是也沒乾彆的。
不知是不想跌份同他計較,還是在憋什麼大招,沈伯文暫且還不得而知。
開完會之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沈伯文就再也沒在戶部見到他們的尚書大人了。
——聽說基本是都在文淵閣辦公。
是聽戶部左侍郎說的,他還說除非是景德帝親自下令尚書負責的事務,渠閣老才會過來。除此之外,戶部的活兒,基本是就是他們兩個侍郎,帶著底下的人乾的。
戶部並不是個清閒衙門,一年到頭都有事乾,上至左右侍郎,下至小吏們,都不得閒,碰上大事,更是人人忙得腳不沾地。
所以沈伯文預想中的冷待,並沒有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1}選自唐·李商隱《夜北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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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戶部將近一個月,沈伯文翻開戶部的賬冊一查,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中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
“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