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旗天是本市金融大鱷, 人際關係網複雜, 參加生日宴會的人實在太多,後來演變成一場當地的交際盛會。繆氏旗下的一家五星級酒店,每年這個時候負責清場, 專門承辦這場交際盛會。
一排豪車夾著顧懷喻的SUV, 如同生產線上的一排罐頭,慢悠悠駛入地下, 蘇傾的電話響了,是陳立:“來了嗎?”
“下車庫了。”
“好, ”他笑著說,“一會兒上二樓餐廳, 我在這邊等你們。”
顧懷喻停好車, 一手放在安全帶扣上,一手翻著手機信息, 默然等著她打完。
在纖橙的《離宮》商討群裡, 秦淮一連圈了三遍負責人:“劇本不行。我申請參與劇本討論。”
顧懷喻單手打字:“我也希望參與劇本討論。”
半分鐘後,秦淮加了他的微信。
而負責人焦頭爛額, 一時還沒回複。
一旁蘇傾的電話裡露了隻言片語, 顧懷喻迅速翻著郵箱裡的劇本一稿,一心二用地問:“誰給的請柬?”
蘇傾說:“毓華傳媒的陳總。”
顧懷喻的手指停頓一下, 那部劇已正常開拍,沒有用他做男主角, 毓華與他們的生意往來, 早該到那兒為止。為什麼他到現在還跟蘇傾保持著聯係?
蘇傾說:“陳總讓我們直接去二層找他。”
顧懷喻清淡地“嗯”了一聲:“下車。”
繆旗天在三層大廳辦生日宴, 陪伴他的是他的家人和同等階層的朋友,剩下的人即使受邀,也分布在一層和二層,難以見其真容。
蘇傾與顧懷喻乘電梯進入二層時,長相甜美的電梯小姐軟糯地問:“請問先生小姐是東廳還是西廳呢?”
蘇傾怔了一下,電梯小姐解釋:“東廳是繆小姐的場,西廳是繆公子的場哦。”
蘇傾身後的顧懷喻開了口:“西廳。”
同時,蘇傾收到了陳立的微信:“進來了嗎?二層,西廳。”
酒店走廊很長,落地玻璃窗通透,窗簾背後是造型彆致的混凝土桁架,窗外是綠意滿眼的歐式噴泉花園。
蘇傾前後都有身著禮服的人在往西廳走,大多是娛樂圈人士,容貌身材都是拔尖的。
陳立就站在入口處同三五個人聊天,聊得有些敷衍,時不時分神看看入口,一抬頭,第一眼看見了人,眼神一亮:“蘇傾?”
如他所料,蘇傾稍加打扮便驚為天人,但杏色小禮服裙過於保守,該露的地方一絲沒露,像個皮膚雪白的洋娃娃,捧在手心那一款,難以一眼生出什麼綺念來。
可惜,真可惜。
還沒打量完,蘇傾已經把身後的人讓到前頭來:“陳總,這是顧懷喻。”
陳立垂下眼“噢”了兩聲,心裡有點惱蘇傾不會看眼色,但他熱情的臉上絲毫不露:“你好你好。”
理論上,這是他第一回見著顧懷喻。
顧懷喻很高,黑色禮服下的皮膚呈現一種禁欲的蒼白,他母親好像是俄羅斯混血?傳遞到他這裡,變作深邃鋒利的五官,尤其那一雙十指線條流暢的手,伸出來仿若一個貴族。
陳立沒什麼滋味地握了握那雙手。現在娛樂圈有幾大“串兒”,就是混血藝人的外號,裡麵絕對沒有顧懷喻,因為他身上亞洲少年的肆無忌憚的野勁,完全壓過了這一點疏離的矜貴。
不似繆雲生來顯貴,他也不屑。
不知怎麼的,陳立就這樣不自覺地把他與繆雲比了一下,比完,他趕緊在心裡同發小道歉。
這倆人,天上地下,眼睛不瞎的都會選。
陳立從餐桌上取了一杯酒,走得飛快,一路走一路給蘇傾介紹:“這位王總,這位李總,這位陳總……”
蘇傾走馬觀花地招呼了一路的“總”,都來不及停下來多說兩句,就又往前走了。她心裡有些茫然,不知道陳立作何打算,隻得先把這些人的姓氏和臉死死記住。
陳立的腳步終於慢了,轉過來時滿臉的笑:“懷喻,這我可要好好給你介紹一下,姬總同你是老鄉!”
顧懷喻頓了一下,眼前那位紅光滿麵的中年男人已熱絡地叫住他:“顧懷喻?我知道你呀,我也是津北人。”
“哎呀,我們那個小地方,總算出了一個大明星。”
顧懷喻說:“不敢當。”
“哎,你家在哪裡啊?汽車廠旁邊啊?你媽媽那個劇院,我上學的時候常逃學去看的……”
陳立低聲叫住蘇傾:“小蘇,讓他們在這兒聊,我帶你去見一個大老板。”
見蘇傾發愣,陳立催她:“投資商!”
蘇傾趕緊把名片捏在手裡,跟著陳立走到西廳另一邊,卡座上坐了四五個西裝革履的人,眾星捧月,輕聲細語。
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切牛排的男人是那個“月”,看其他人恭維的眼神就知道。
“繆總。”陳立叫了一聲。
那男人抬起頭,金絲眼鏡下,一雙熟悉的帶著寒氣的桃花眼,撞進蘇傾眼裡。
蘇傾到了嘴邊的話馬上咽了下去,看著他,竟然失神地倒退了一步。
這張臉她見過好多次的。
原身辭職以後,給他當了五年的地下情人。日日夜夜,讓他圈在大房子裡養著。就是這張臉木然地同她快活,未能儘興,旋開燈,把她的臉扳過來,意興闌珊地問:“你怎麼像塊木頭?”
當然了,原身本來就隻有顧懷喻一個夢想。夢碎以後,蘇傾就再沒有魂了。
眼前的繆雲涵養很好地與她開玩笑,像逗小孩子:“蘇小姐,第一次見麵吧?我長得很可怕嗎?”
陪著他的人都笑開,陳立圓場說:“我跟她說見大投資商,她是緊張的。”
一隻高腳杯塞進她手裡,冰過的酒在玻璃表麵結了一層水霧,打濕了她的手心。陳立笑著說:“蘇傾,快敬繆總一個。”
繆雲骨子裡帶著貴族教育下的英式幽默和紳士風度,他看著蘇傾,溫和地笑:“還是我敬蘇小姐吧,謝謝你賞光來家父的生日宴。你今天很漂亮。”
陳立見著他眼底流轉的光,就知道蘇傾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應是很好。
可蘇傾僵硬地捏著杯子不動:“謝謝。”
繆雲心底有些奇怪,因為他覺察這不是緊張,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