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玉京秋(三)(1 / 2)

這套私人彆墅, 光看裝修的講究程度就知道價格不菲。房子裡加上保潔不過五個人,大多數房間閒置, 吳阿姨的拖鞋踏在客廳的木地板上, 有空蕩的回聲。

她走過去,和沙發上的司機老吳並肩坐在一起。

老吳手上燃著一根煙:“睡了嗎?”

吳阿姨點一下頭, 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愁色,聲音很低:“老板最近好像不太上心了。”

“我看也是, 以往雷打不動的一個月住一天, 這都兩個月了還沒來。剛說要去二中, 問都沒問。”

吳阿姨說:“房間監控壞了, 以往他該早打電話過來了, 今天還是蘇傾自己提的。”她頓了頓,“說明什麼?”

老吳一哂:“說明他沒在看唄。”

二人同時沉默了片刻, 老吳寬慰:“兩年多了, 正常, 彆太擔心了。”

吳阿姨歎口氣:“我看她最近學習突然很用功, 每天都在做題。這孩子很聰明,你說她心裡是不是也有想法?”

老吳默了一下,點點頭:“她也急了吧。畢竟都快十七了,總得給自己謀個出路。”

*

不太規則的銀杏葉的柄捏在江諺指尖,在燈光下轉了轉。葉子失去了水分, 變得乾而挺, 像一片硬質鋁箔。

看那冊子新的程度, 連書都不怎麼翻的人, 竟會拾片落葉夾進去。

江諺麵前是打開的筆記本電腦,電腦前攤著一本厚厚線裝本。

他的興趣非常廣泛,天體物理,相對論,一切深奧的東西他都喜歡,但屏幕上出現的卻是一份掃描的不太清楚的卷宗。每天看一個案子,是他給自己強加的功課。

夜裡十一點半,外麵漆黑一片。他動了動乾澀的眼睛,把電腦扣起來,轉了轉手上的葉子,厚厚的筆記本翻到了扉頁。

扉頁上貼著一張2004年左右流行的大頭貼,邊角有點開膠了。

恭喜發財的背景,兩個眉眼相像的小孩兒緊挨著,大孩子約莫十一二歲了,板正地看著鏡頭,小的那個豁著門牙,笑得蔫兒壞。

那是江論活著的最後一個新年。

江諺的目光在那張合影上停留了片刻,把銀杏葉貼在照片旁邊,合上了筆記本。

滑開手機,陳景言正找他練習題答案,他輸了幾個,馬上失去了耐心,一口氣全刪了,對著卷子拍了張照片。

那頭沉默了,顯見的在對答案。過了一會兒,陳景言投桃報李,發了個網盤鏈接過來。

江諺看了一眼:“乾什麼?”

“你懂的。怕你夜裡寂寞。”

“……”

“記得戴耳機。”

男生之間心照不宣的話題,不用更多解釋。

第一次月考還沒到來,但陳景言看他解題寫得很快,正確率還可以,就默認他是個大神,單方麵地跟他混熟了。

台燈白光的照射下,江諺的表情淡而散漫。他戴著頭戴式耳機,隨手打開鏈接,視頻轉著圈兒加載了幾秒鐘後,赫然閃現了條刺眼的白蟲,高亢的尖叫猛地灌進他耳朵裡。

操。他把耳機遠遠撂開,暗罵一句。

最討厭這種。

陳景言:“不客氣^ ^知道你看臉。”

江諺的手擱在鍵盤上想罵他,又想,理他乾嘛?

索性鎖了屏幕,打開電腦繼續看卷宗,鼠標滾動著,掃描出來的字符深深淺淺,看著很費勁又枯燥。

不一會兒,心如死水無波,眼睫自然而然闔下來。

他感覺自己趴在什麼地方,手掌下麵是夏天的竹席,印在掌心一棱一棱的。

他懷裡有個柔軟的身體,他低著頭,拿牙齒把那黑色的硬邦邦的十字架耳夾叼下來,“啪嗒”一聲輕輕掉在旁邊的涼席上。

耳垂上留下一個紅彤彤的印兒,旁邊是她的彎曲的發絲。蘇傾烏黑的瞳子裡含著一汪眼淚,像一片黑色的湖,他把這雙眼睛遮起來:“哭什麼呀。”

他小心地舔那耳垂,像舔著雪糕,舔一下她就抖一下。蘇傾穿著黑色襯衫裙,上衣下裙整整齊齊的,雙腿並攏,領子都扣在最頂上了。就是這樣衣服貼著衣服,他還是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刺激,直抵大腦。

“彆哭。”他的心都扭在一起了,無法控製地頂了一下,女孩的眼淚就那麼從他的掌心裡滑下來,冰涼濕漉。

江諺坐在電腦桌前,在刺眼的台燈白光中張開眼睛,褲子黏膩一片。

鬨鐘指向淩晨兩點,他一動不動地坐了半天,突然摸過手機,把陳景言拉進黑名單,然後把手機扔到了床角。

桌上那本古詩詞冊子,讓他抓起來隨便揉進書包裡,因為動作太粗暴,角都折起來了。

他預備明天路過垃圾桶就丟進去。不學習的人還要書乾什麼?

*

夜裡睡得不好,江諺早晨六點鐘就到了學校。他先在籃球場投了半個小時籃,發泄似的出了一身汗,才把書包甩在肩膀上,走進教學樓。

六點半的校園還沒有多少人,木杆支起的小樹籠罩在一片淺淺的白霧中。昨夜下了小雨,水泥地麵顯出加深的顏色。

水珠從鐵欄杆下“吧嗒”一聲滴落。欄杆上的藍漆剝落,露出底下一塊塊的紅色鐵鏽。欄杆上一雙雪白的手臂支著。

蘇傾穿墨綠色吊帶,外罩白色防曬服,牛仔褲,長發披肩,側麵可以看出剛剛發育的流暢的身材曲線。

這種打扮是她模仿從前的秦安安的,可是衣服穿在明豔端莊的女孩身上,卻有種不同的味道。

違和造就的禁忌感。

搭在欄杆上那雙手,正捧著一本單詞書看。

吳甜甜負責巡視三樓走廊,兩次猶豫著繞過那個身影,可是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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