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秋(十五)(2 / 2)

江諺帶她進了空出來的那間房,裡麵堆了他搬到晚鄉時的大行李箱和一些紙箱裝的雜物,他挽起袖子,三兩下搬到了陽台裡。蘇傾瞧著四麵白牆,沒有掛結婚照。

江諺從櫃子裡搬出一套備用的床單,淺灰色的,是陳阿姨幫忙挑的。蘇傾見他嫻熟地換床單,看出來這些事是他做慣了的。

“你一個人住?”她自然地彎腰接住被套角。

江諺的眸子轉了一下,目光又移到了被套上,四處尋覓著拉鏈,“一個人住,不好?”

“起來。”被套擋著,隻露出他略微不耐的眉眼,他抓著邊角用力抖了一下。

男孩兒勁頭很足,嘩啦的一聲,展得像狂風雷霆,每一個角都被甩得顫抖。

他把舊床單捋下來,捏了兩個角疊在一起,一低頭,下麵鑽出來一個纖弱的影子,把另外兩個角遞在他手心。

蘇傾的兩個辮子搭在肩膀上,眼底是溫柔深沉的憨氣:“換床單,要兩個人。”

江諺把目光移開,手揣在口袋,瞥著床:“將就一下吧。”

他把書包拎到了她房門口,半掩住房門,在門口停了一停:“我先洗澡,有事叫我。”

蘇傾坐在柔軟的床上,膝蓋上蓋著他的外套,抬了抬眼想說話,門縫外的影子已經移開了。

台燈“啪”地扭開,筆尖在A4紙上胡亂遊走,電話響了好幾聲才通。

陳阿姨正在廣場上扭扇子舞,滿頭大汗,天黑得看不清領舞的動作了,大家還在熱忱地跳著。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夥伴拿著她的老年機找她,說“小江”來電話,她還不信:“不可能。那孩子獨得呦,從來不給人打電話。”

接起來的時候,她就有些惶恐,想到的是周五煤氣灶沒關引發了火災,或者周向萍找到了更好的鐘點工。

“小江,家裡出什麼事啦?”

“陳阿姨,”江諺停了一下,筆尖在紙上無意識地畫了一團黑,聲音壓低了,“請問家裡的熱水器怎麼用?”

陳阿姨默了一下,大驚小怪起來:“你這孩子,搞半天現在還不會用熱水器呀?那你以前怎麼洗澡的?”

江諺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像是小貓喉嚨裡發出的一聲咕嚕。

他懶得鑽研這些東西,吃的是冷飯,喝的是涼水,洗的是冷水澡。日子得過且過,總歸他以後入職工作,生活隻會更隨便。

直到今天。

“你去浴室,我講給你聽啊,很簡單的,有兩個閥……”

蘇傾聽到浴室的門“哢噠”一聲反鎖了,客廳裡安靜無聲。她悄悄推門走出來,把大敞的窗戶關掉了一半,走到了廚房。

冰箱整齊地擺放著新鮮的飯菜,看來家裡是有專人做飯的,她稍稍放下心來。不敢動這些菜,原封不動地關上冰箱門,又拉開櫃子,低眉看了看,目光落櫃子裡拆封的整包方便麵上

聽說,不吃飯就洗澡,會低血糖。

*

浴室隱約傳來淅瀝水聲,爐子上咕嘟咕嘟地翻滾著沸水。

江諺洗澡的時間,比蘇傾想象中要長許多,長到她準備好一切,趴在餐桌上,手支著臉,昏昏欲睡,浴室的門才打開了。

江諺擦著頭發走出來。

屋裡彌漫的濃鬱香味,刺激著他的胃,一時間空得發痛。廚房的燈亮著,餐桌上擺了一大碗泡麵。他驚異地抬起眼,短牛仔裙的女孩正嫻熟地把鍋裡的水倒進碗裡,一滴都沒濺出來,經過抽油煙機,會靈巧地低頭,不被撞到。

這幅畫麵有些虛幻,仿佛她本來就該在這裡,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

蘇傾看見了他,怔了一下。江諺淩亂的頭發上掛著水珠,皮膚呈現出輕薄透明的質地,不知是不是熱氣熏蒸的緣故,他向來沒什麼血色的薄唇,比平日要紅幾分。

她盯著多看了兩眼,就瞧見江諺眼裡的急惱與不滿——他沒想到她會走出房間,出浴室隻穿了長褲,赤著上身。

他幾步走回房間,順手拿了件襯衣套在身上,胡亂扣上扣子,未擦乾的水在肩上在頸窩和背後洇開了大片水漬。

浴室的熱氣似乎被他帶出來了似的,縈繞不去,他拿手扇著風,腳勾開椅子,坐了下來,泡麵的香氣不住地飄散在空氣裡。

蘇傾把泡麵往他麵前自然地推了推:“吃吧。”

“不好意思,用了一下你家的廚房。”她細細解釋著,手上正自然地攪著湯,拿勺子舀著吹了吹,期盼它快點涼。

“這是什麼?”

“薑湯。”蘇傾抿了抿唇,“不是淋了雨嗎?吃完喝一點。”

江諺想要點頭,可是事實上他並沒有做這個動作。他自第一口把麵塞進嘴裡開始,就停不下口,風卷殘雲地吃完了整碗麵,吃得太急,胃裡有些隱隱作痛。

筷子無意識地戳進湯料裡,發覺麵下還臥著隻荷包蛋。

蘇傾會做飯,很會做飯。

蘇傾趴著看他,眼裡閃著細碎的光,閒適放鬆得像隻貓,聲音很輕:“夠嗎?幫你下了兩包。”

江諺用筷子攪了攪湯,“嗯”了一下,淡淡說:“水放好了,你洗澡去吧。”

“閥門位置不要動,直接打開。”

“噢。”

他側著眼,看見她“哢噠”地鎖上門,才端起碗,一氣兒把湯底全喝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居生活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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