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秋(十八)(2 / 2)

江諺說:“楚河漢界。”

兩個人洗完澡,身上讓熱氣縈繞著,隔著一隻熊,蘇傾身上、腿上散發出的溫和沐浴露的氣味,還是不住地飄散過來。

江諺記得自己從前讓她把身上濃鬱的香水味去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香水味就真的沒有了。

現在,他連聞到她身上的氣味都受不了。

同樣的沐浴露,也許還有女孩用的潤膚乳,淺淺混雜在一起,也許還有彆的什麼,若有似無地縈繞著。

想把頭埋進她脖頸裡,狠狠聞個夠。

他側過頭去,蘇傾渾然不知,彎腰趴在膝上記筆記,他看著她筆下圓潤的娃娃體,手掌好笑地摁在“楚河漢界”腦袋上,將它壓得略微變形。

“蘇傾。”她要問的題目越來越少,不出一刻鐘就全講完了。

“嗯?”她連頭都顧不上抬。

他的臉板著:“你分給陳景言的黃桃,為什麼比我多一塊?”

蘇傾驟然抬頭望著他:“我沒有。”

“就是有。”

“真的沒有。”她烏黑的眸望定他,磕磕絆絆地解釋,憋得臉都紅了,“一樣多的,我數著的。”

竟然還數著的。他忍住笑,麵上波瀾不驚,傲慢地“嗯”了一聲:“我信了。”

蘇傾低下頭看題,不理他了,負氣的嘴微微撅著,潤澤的唇上一點點的紅,慢慢延伸到裡麵去。

江諺即刻灌了口冷水,四肢百骸都清醒了一下。他晃了晃腦袋,順手拿起她放在茶幾上的吊墜看。

巴掌大的圓環蕩著,不怎麼精致,做毛衣鏈都都些太大了,不知道她為什麼日日不離身。

蘇傾不知道什麼時候抬起頭來,隨他一起睨著它:“好看嗎?”

她的聲音緩和,眼底閃爍著平靜的笑意。

有的時候江諺覺得她很小,有的時候又覺得她很成熟,這一刻,就是他感到她分外成熟的時刻。

他睨著那環:“塑料做的?”

蘇傾臉色變了變,神色意外的認真:“你仔細看。”

他仔細轉著看看,捏著圓環在桌角輕輕磕了兩下,眉宇間閃過傲色,篤定道:“就是鋼化玻璃,裡麵灌的是酒精。”

蘇傾不客氣地將圓環奪回去,寶貝似的掛在衣領裡:“你去寫作業吧,不同你說了。”

江諺拍拍褲腿站起身,瞧她一眼,蘇傾還趴在茶幾上認認真真地記筆記。

——用完了他就扔。

指針指向零點的時候,江諺看完了案卷。他輕輕扭開門把手,意外的是,客廳的燈仍然大亮著。

他輕手輕腳地走出門,蘇傾果然枕在沙發上睡著,大約隻是困得厲害,想小憩一下,這才扭著身子,這麼彆扭地坐著,不想卻睡熟了。

她的手臂疊著枕在沙發扶手上,頭發散下來,半遮著小巧的臉。薄外套從肩膀上滑落,露出白皙的肩頭,睡裙兩指寬的肩帶在鎖骨上落下一截陰影,像是一隻又尖又利的刀片,驀地在他心上劃了一道。

不痛,有點癢,酸澀微麻的那種癢。

他沉下臉,該把她拍起來穿好衣服了。可是蘇傾睡得那麼安穩,兩排濃密的睫毛一動不動,像隻乖順安恬的倦鳥。

他俯下身去,拎住她滑下的外套,輕輕地給她穿好。

蘇傾的睫毛動了動,似乎讓他弄醒了,在他落下的陰影下,半眯著眼睛迷蒙地看著他。

“困了屋裡睡去。”

“嗯……”她很安穩,又閉上眼睛,喉嚨裡發出貓咪一樣細弱的輕哼。

操。

他頭皮一陣麻,渾身的血液都往一處湧,轉頭跑回房間之前,咬著後牙踹了腳沙發:“還不起來。”

蘇傾嚇得馬上清醒,倏地坐直了身子,心砰砰直跳,茫然看著少年關緊的房門。

*

又一年酷暑來臨,高二期末考試隨之結束。

放學之後,蘇傾沒有同江諺一起走,站在布告欄前麵,巴巴地看值班的老師貼“紅榜”。

她不好意思告訴他,她是想看第一時間看看“紅榜”——年級前五十名的姓名,會在布告欄裡用紅紙打印出來。晚鄉一中重理輕文,能排進紅榜的文科生,下半年高三就有資格分到重點班。

她從後麵往前快速看過去,數了三個就就看到了“十四班,蘇傾”。

頭頂正對著的兩行上麵就是江諺的名字。

蘇傾飛快地掏出手機,在老師們好奇的目光中顫巍巍地拍了張照片,轉身往家裡走,辮子甩出一個活潑的弧度。

她得趕快回去告訴他——她竟然考了年級48名!

*

“陳阿姨,門口垃圾您甭管了。”江諺在吸塵墊上蹭了蹭鞋子底,掏出鑰匙開門。

客廳燈開著,裡麵安安靜靜的,沒得到往常嘹亮的回應。

“陳阿姨?”

他走進的步伐驟然頓住——

沙發上坐著麵色鐵青的周向萍。

她抱著臂,身體因盛怒而微微顫抖,兩眼通紅地瞪著他,裡麵是淬了冰一樣的冷。

“江諺,你長本事了。”

一塊淺色布料照著他兜頭蓋臉地砸過來,在空中張開,落在他手臂上的時候,他才看清是件女孩的碎花睡裙。

裡麵夾著的一根長發柔軟地掃過他的手臂,似乎還帶著它主人的體溫。

狼狽散落在地的,還有他從未見到過的,紮著小蝴蝶結的內衣內褲。

周向萍的語氣嚴厲得近乎咆哮:“我辛辛苦苦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學,是讓你跟女生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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