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熟悉的、像春風又如青柑的凜冽氣息籠罩著。
“唔。”蘇傾一下子坐直了身體,沁出一絲驚喜來,“你怎麼回來了?”
Y在沙發前俯著身子,仍然在堅持不懈地掰她手裡的電子相冊,蘇傾手一鬆,讓他拿了去。
Y掃了一眼上麵的人,頓了頓,板著臉挑釁似地朝她晃了晃:“要他還是要我?”
蘇傾懵懂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照片上的一模一樣的人,沒轉過人類這個奇怪的彎子,她的聲音聽起來細軟軟的,有些怯怯:“……都要。”
Y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又摸了摸,在她耳畔說話語氣已放柔了:“我又沒死,你整天抱著它做什麼。”
像個抱著遺像的小寡婦似的。
這個好笑的念頭浮現時,一陣近乎疼痛的溫柔愛意掠過他的心頭。
他將她的發絲彆至耳後,又親了親她的臉頰,蹲下來把這柔軟的人摟進懷裡,蘇傾也伸臂抱住了他,抱著她的時候,他感到一種熨帖如熱水般流淌過周身,他閉上眼睛,一動也不想動了。
差不多,六十天沒見了。
蘇傾慢吞吞地說:“恭喜你畢業了。我原本想下午給你做蛋撻吃,可是你提前回來了,所以就沒有了。”
Y默了片刻。
“那你下午想吃什麼?”她偎在他懷裡,聲音很輕快,“揚州炒飯?牛排?羅宋湯?”
“冬陰功火鍋也不錯。”她補充道,“冰箱裡有兩隻大海蝦,有我手掌那麼大。”
“……”Y依舊沉默著,嘴角卻悄悄勾起。
聽她在耳邊不停地說話,也滿足了他極大的樂趣。
懷裡的人忽而動了動,掙紮了出來,拍了拍沙發:“坐這兒——彆這樣蹲著,對你的膝蓋不好。”
Y瞧著她,故意沉了沉臉:“你隻跟我說這些?”
蘇傾怔了一下,似乎費儘心思去想還有什麼要告訴他,她蹙著細眉環視客廳一圈,終於高興地扯了扯他的袖口:“Y,瞧我給地板打的蠟。”
“……”Y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發麻的腿,無聲笑著按了一把她的發頂,從地上撿起了外套,十分桀驁地甩在一邊肩膀上,轉身上樓。
“就吃冬陰功火鍋,”他遠遠拋下一句話,“那兩隻比你手掌還大的大海蝦。”
晚飯之前,Y取走了她的芯片,又給她裝了一枚新的。這枚新的芯片增強了防水功能,另在中央控製區的開關處加了一圈密封圈。
蘇傾有些不太適應,總是用手指去摸脖子背後,覺得那裡有些不舒服,她還不知道這次的改造意味著什麼。
“它意味著你以後不用含氯消毒劑了。”
Y剝著那枚大海蝦的外殼,黃澄澄的冬陰功湯酸辣刺鼻,如雲的白色煙霧直衝頭頂,海蝦的外殼剝開,“啪”地濺了他一臉汁水,他閉著眼睛,拿紙巾擦了擦,半晌才接著說,“你可以洗澡,遊泳,泡在海裡,隨你高興。”
蘇傾有些坐不住凳子地蹭來蹭去:“我可以跟你用一樣的沐浴露?”
她喜歡那股味道,洗過後殘留在發梢和皮膚上,清爽而暖和地縈繞在鼻尖,用力聞的時候又如霧散去。
Y頓了片刻,竟叫她問得心神亂飄,他低著頭說:“可以。”
“大海蝦好吃嗎?”她歪著頭,從底下去看Y的表情,不知為什麼他的睫毛顫得很厲害,“什麼味道?”
Y吃了那隻大海蝦,蝦線讓她拿手抽去,仍有一股濃重的海腥味,冬陰功的味道都遮不住,他咳了幾下,喝了口水壓了壓:“可能是海的味道。”
蘇傾安靜了幾秒,思考海水的成分,眨了眨眼睛:“我的鹽放多了?”
“不……”Y瞧著她迷惑的模樣,擦了擦手,心裡已經定好了下次改造的目標。
味覺。
——就算所有的東西都要從食槽中倒掉,也得讓她擁有感受的過程的,擁有一切可以與他比肩的體驗。
蘇傾不一會兒便將這個問題放在了一邊,因為她心裡期盼著去洗澡。把所有餐具塞進洗碗機,快速調好程序以後,她拉著Y飛奔去了浴室。
Y教會她洗澡的基本程序,隨後在大理石大浴缸了放滿了溫熱的水,水麵上隨波浮動著幾片花瓣,還有一隻老古董橡膠鴨子,一捏就會吱吱叫,蘇傾興奮地趴在浴缸邊緣,捏著小黃鴨玩得入了迷。
整個浴室都是吱吱吱的聲音。
Y站在她背後幫她拆掉辮子,不太熟練地用梳子梳順她的長發,蘇傾不會掉一根頭發,這大概是諾爾教授為避免麻煩專門設計的。由於兩隻辮子編久了的緣故,她的頭發即使梳順了也是卷卷的,很蓬鬆又柔順地披散在背後。
這次的防護服是件寬鬆的靛藍吊帶裙,吊帶有兩指寬,有俏皮地翹起來的荷葉褶,由於她支肘趴著,一邊的帶子鬆垮垮地滑落了,露出她浮雪般的肩頭。
熱騰騰的蒸汽撲上來,使她的皮膚在燈光下瑩潤細膩,像是淡奶油,Y捏著那根帶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幫她穿回去還是幫她拉下來。
蘇傾還在捏那隻鴨子,Y一手勾著那根帶子,身子的前傾,劈手將鴨子奪過去,扔在水麵上,濺起幾星水花:“洗不洗?”
蘇傾像個小女孩一樣仰起頭看著他,她的臉是倒著的,一雙寶石樣的眼睛下濃密的睫毛,隨後才是細細的眉毛,額頭和垂下的發絲。
“洗。”她這麼仰著,睫毛眨了眨,細聲細氣地說。
Y幾乎立刻有了反應,他恨她總是這樣無心,卻弄得他心神不屬,將她垂下的肩帶惡意地向下一拉:“需要我幫你脫嗎。”
蘇傾抓住了他的手,將那根帶子奪了回來,穿回了肩上,興致勃勃地擺正了沐浴露盒子:“我要洗澡了,現在好孩子出去。”
這口吻讓Y怔了一下,在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她就用這麼連哄帶騙的教育兒童的語氣同他說話。
反應過來後,他捏住她纖細的腰,有種強烈的衝動,想在她奶油般的肩膀或者脖頸上像獸一樣狠狠咬一口,泄了心中這團火,但落下去的時候,不知怎麼變成了輕輕的一吻。
門被極輕地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