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她的回答,金裳女子沉靜了下來,一時之間有些靜默。
是啊,誰甘心死呢?
可是她自己早就死了,能留存至今的,僅僅是這一縷執念,縱使這根翎羽之中承載了她的力量和血脈,裴夕禾同樣將太陽真火帶了進來,她也無法重生。
就算是先祖掌真天的真神境界,也不可能僅憑一縷執念死而複生。
裴夕禾瞧見她不言語,剛剛心頭升起的幾分希望也淡了下去,她剛剛那樣問誰不會心裡接上下一句“你不甘心,那我就祝你一臂之力”的妄想?
火焰之力在四肢百骸之中流淌,金焰之力,或者說是太陽真火的力量,原本爆裂無常,如今能夠如此溫順地在體內流淌,勉強維係即將崩碎的肉身,延續生機,隻可能是眼前女子的手筆。
“莫非是前輩是金烏一族?”
她開口道。
能夠掌管太陽真火的,唯有血脈最為純正的妖神金烏一脈,此火和其伴生,可焚天下妖邪。
金裳女子更近了幾分,幾乎和她麵對麵。
“聰明,本帝名喚羲月,是金烏帝脈的繼承者。”
“你叫什麼名字?”
裴夕禾心頭頗為震撼,妖神久居上仙界,能被冠以帝脈,則是種族之中,血脈最純粹,最接近始源先祖。
“裴夕禾,夕陽夕,禾苗禾。”
夕禾和羲和同音,難免會搞錯。
羲月哈哈地笑了起來。
“你瞧你和我的緣分還真是不淺啊,我們金烏一族的氏族就是帝俊大神和羲和日母。我們帝脈男子以帝為姓,女子以羲為姓。”
她腳步輕移,灼灼生姿,當真有著一股獨特的,與生俱來的帝王威儀在她的一舉一動之間。
“本帝生來就是血脈最純者,是金烏一脈無可質疑和挑戰的帝王,更是八九帝格,氣運逆天。”
她似乎沉浸在這自我展示之中,裴夕禾都不忍心提醒她,此刻處在這黑色深淵之中的兩個人,自己是快要死的,太陽真火並非涅槃火有生機之力,吊不住她的命。
而這叫做羲月的金烏女子,更是,親口承認,自己早就死了。
羲月的麵上一下子變得無比落寞。
“可是本帝死了。”
“命格不代表一切。”
她的死不是意外,是博弈,是權衡,是注定。
“你可彆妄想,你本源重創,本帝一縷執念罷了,救不了你,最多就是催動這太陽真火暫緩你崩碎的肉身,可如同烈火烹油,隻是回光返照罷了。”
“但是我想問問如果你不死,你想乾什麼?”
“出去找你的仇人報仇雪恨還是風花雪月,找小情人敘敘舊,談談愛,本帝可不信你原來的模樣不會招惹桃花債。“
羲月的聲音之中帶著幾分調侃。
裴夕禾聽見了她的話,此刻反倒是塵埃落地,心頭的最後一絲期盼被掐滅,出奇地沒有感覺到絕望的窒息感。
她坐在地上,懶得站著了,腿疼。
“我出生在凡人絕域,在要被父母賣給彆人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當時的年紀,我哪裡來的勇氣,但反抗的結果就是我成功了,我踏進了修仙路,擺脫了凡人界的一切,我還記得他們的麵貌樣子,可如今卻牽不動我半點心緒。”
她突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隻想把心頭憋著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此地就她們二人,在沒有其他可以讓她傾訴的人了。
“我是靈根雖然是九寸,卻是三靈根,人人都說我最多止步金丹修士,可我不甘心,所以我闖神隱境,得了功法機緣造化,也挨了這太陽真火的侵蝕。”
“我也動過心,他很好,隻是我們終究不適合,所以我在這縷情絲剛剛生出就親手斬了,我不知道對不對,可我不後悔。”
“我被人惦記著作鼎爐,被打壓算計,所以我逃出了宗門,不遠萬裡去萬重山學刀,我以為出了這裡的小世界,我就能天高海闊,自在遨遊了。結果就是你看到的,我被打成這樣,跌入了黑淵。”
“命運好像是在跟我開玩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