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卸妝,臉上濃重的舞台妝,這樣看起來有些妖異,更顯得冷漠嘲諷。
溫江誠猝然頓住。
他看著溫蘇蘇冰冷的臉,勉強開口,“忙了這麼久,去吃夜宵吧。”
溫蘇蘇詫異抬眉。
他們找了一家深夜開門的燒烤店。溫江誠昂貴的西服跟這裡格格不入,好像誤入貧民窟的百萬富翁。
他看著溫蘇蘇熟悉的眉眼,輕聲說,“下個月,你就十六歲了。”
溫蘇蘇手一頓,
嘲諷抬眉,“是嗎?”
“沒過過生日,不知道。”她語氣平淡,“怎麼,你要給我過生日嗎?那你的心肝寶貝溫明瀾怎麼辦?”
溫江誠心裡驟然一疼。
他忽然覺得,此時此刻,對溫蘇蘇說什麼,都顯得格外無力。
他閉上眼,乾脆下定決心。“下個月,我會在興盛華庭為你們兩個辦十六歲生日宴。”
“到時候,我會向所有人宣布,你們各自的身份。”
溫蘇蘇一愣,震驚地張大嘴,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出的卻是,“媽媽同意嗎?”
“我會解決的。”溫江誠低聲說。
他好像忽然被抽空所有力氣,十分疲憊。
對溫蘇蘇說:“說一說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溫蘇蘇咬了一口烤串。
“就那樣唄,之前不是說過嗎?”
“我想聽聽細節。”
細節。
溫蘇蘇頓了頓。
“我十二歲那年,我升初中的時候,他們拿不出錢給我住宿和吃飯,就想讓我輟學出去打工。”
“還找好了地方,黑廠,一個月一千塊錢工資。”溫蘇蘇勾唇,“包吃包住。吃的是饅頭就鹹菜,住的是二十多人大通鋪。”
“但是好巧不巧,我們鎮上的扶貧乾部是個很負責任的大哥哥,每天都領著我們村書記去給他們做工作,非得讓我上學。”
“最後是這大哥哥親自掏腰包給我交了住宿費和生活費,每周抽查我有沒有去上學。”她歎了口氣,“我就這麼上完的初中。”
“還有……”
“彆說了。”溫江誠忽然打斷她,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語氣低啞到近乎聽不清楚。
他站起來,背對著溫蘇蘇說,“回家吧。”
溫蘇蘇怔然。
看著他的背影,半晌突然問:“你哭了啊?”
她有些不解,“我過的這麼苦,我特麼都沒哭,你哭個錘子哦?”
她說的話,就像刀子,一刀一刀,全往溫江誠心上戳。將他一顆心,戳的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他聽著想哭的生活,是她親身的經曆。
本該在他掌心嬌養的公主,這一生何其坎坷?
而這一切,全是他的錯。
溫江誠什麼話都沒說。
他抬腳走向自己的車子,回頭等著溫蘇蘇。
溫蘇蘇一拍桌子,怒了:“你還沒付錢!你等著我付嗎?”
溫江誠抿唇,隻能走回去,從錢包裡掏出兩張鈔票,遞給燒烤攤老板。
也不讓人找,轉頭就走。
溫蘇蘇隨手拿了一罐啤酒,開罐喝著,慢悠悠問:“你今天怎麼了?”
溫江誠坐在駕駛座上,驅動車子,輕聲說,“今天你們演的劇本,很好,是誰寫的?”
“江琛。”溫蘇蘇隨口回答,“他很厲害,也很優秀。”
溫江誠沒說話。
是很厲害,很優秀,全燕城最優秀的少年。
“沒想到你會和他們一起。”
“是啊,我也沒想到。”溫蘇蘇心情好,沒懟他,“他們人挺好的,尤其盈盈,活潑開朗,真不錯。”
她話語中,不自覺流露出羨慕。
溫江誠攥緊方向盤,想起剛才容盈打招呼時,活潑自信的神情。
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情,蘇蘇一直養在家裡,養在他們身邊,現在是不是,也該是這種性格?
溫江誠垂眸,一言不發驅車往前走
他忽然覺得,自己虧欠最多的不是孟悅如,而是眼前的女孩。
她才是真的,從未做錯過任何事情。
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
兩人很快到家,各自上樓回房,沒有多少交流。
當夜,溫家夫婦再次爆發爭吵。
孟悅如一把砸了化妝台上的化妝品,不顧一地的碎片流淌的水乳精華,冷冷瞪著溫江誠,罵他:“我看你是瘋了!”
“你把她們的身世公布,你讓瀾瀾還怎麼活下去?你讓彆人怎麼說她?”
孟悅如冷笑一聲,“人販子的女兒?鳩占鵲巢,假千金,小人販子?你是想讓人把這些詞語,都用在明瀾身上嗎?”
“你養了她十五年,一點都不為她考慮嗎?”
溫江誠說:“比起明瀾,我更不能接受,我的女兒被人這樣辱罵。”
他定定看著孟悅如,“十六年了,悅悅。”
孟悅如倏然怔住。
悅悅。他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這樣喊她名字。
“十六年……”孟悅如突然嘲諷地笑,“十六年過去,傷害就不存在了嗎?”
“那時候我懷著你的孩子,雙胞胎,肚子八個月大,水腫,妊娠紋,尿頻尿急,忍受著各種痛苦,可我隻要想到你,我什麼委屈都能忍。”
“可你在做什麼呀?你和我的親妹妹,在我們的婚床上廝混!”她突然歇斯底裡,怒罵道,“你們要上-床,怎麼不滾出去?憑什麼在我床上?憑什麼?”
她眼淚掉下來,“溫江誠,你有臉跟我說,十六年了。”
“你有臉嗎?啊?”
“是我的錯。”溫江誠垂首,“可是……”
他頓住,輕聲說,“蘇蘇是無辜的,她什麼都沒有做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