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享受他的追逐,這個男孩每一次借助水的力量前進,每一厘米的靠近,都像是驚心動魄又充滿期待的重逢,仿佛自己化作了流星,而夏致就是那個大氣層,給了他瘋狂燃燒的氧氣!
當他的手觸壁的那一刻,心臟狂跳,緊繃著的一切絲毫沒有放鬆的意思,血液滯留在胸腔裡,全力以赴之後他反而覺得如此空虛。
那種隨時被對方狠狠咬住,被追隨的感覺讓人上癮。
而夏致調整了好幾輪呼吸,摘掉了自己的眼鏡,短短的二十秒,他發瘋了一樣地追趕,肌肉快要裂開,胸腔悶到要炸了一般,他覺得自己一旦停下來搞不好就死了……可就算是這樣,葉粼始終遊在他的前麵!
那一段距離,好似無法逾越的鴻溝,他把命都豁出去也到不了目的地。
岸上傳來林小天驚詫的聲音。
“粼哥!厲害啦!21秒48!”
葉粼愣在那裡。
整整一年了,他都沒能以這樣的狀態完成五十米自由泳了。
他摘下眼鏡,想要看清楚旁邊的男孩子。
夏致聽到那個成績的瞬間,心中是難以描述的驚喜。他本以為一年未曾出賽的葉粼是不是頹掉了,那個在他的青春裡如同標誌般鮮明的葉粼是不是要褪色了……可是葉粼就這樣遊出了21秒48的成績!
可很快,莫名的不甘和怒氣湧上了心頭。
他不能對著葉粼發脾氣,隻能扯下了自己的泳鏡,甩在了水麵上。
“你搞什麼?身體不是好的很嗎……”
這麼好的體能狀態,為什麼一年沒有比賽?為什麼不回去遊泳隊!
夏致更憋氣的是自己既不是葉粼的隊友,也不是他的同學,連生氣的立場都沒有。
夏致用力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撐上了岸,轉身就走了。
摸不著頭腦的岑卿浼感覺到了自家竹馬周身壓抑的氣壓,跟在他的身後不敢說話。
葉粼還在水中,看著夏致離開池畔,去了男子更衣室。
他記得這個男孩那一瞬間由喜悅轉向憤怒的表情。他很清楚這個男孩絲毫沒有因為輸了而憤懣,甚至很高興。
但這種高興被失望所代替了,葉粼卻不明白那種失望是什麼。
“他叫什麼名字?”葉粼開口問。
“我們不知道啊!”林小天回答。
“你們不知道還跟他比?”葉粼反問。
林小天和其他隊員們抓了抓腦袋,半天其中一人才開口道:“粼哥……是你叫我們跟他比的……我們還以為你認識他呢……”
葉粼側過臉,看著水麵上起伏的泳鏡,是那個男孩的,已經壞掉了。他隨手撿了起來,撐上了岸,小外甥顛顛兒地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仰著小臉奶聲奶氣地說:“小舅舅——你好厲害啊!比海豚還厲害!”
葉粼笑了,就連他周身的水汽都沾染上他笑容裡的暖意。
“你喜歡海豚嗎?”
“喜歡。”小外甥點了點頭,“海豚很可愛!”
“可愛?它們可是海中老流氓啊……”
葉粼一把將小外甥抱了起來,走向更衣室,將孩子放在椅子上,他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喊了出來:“小鬼,你的泳鏡不要了嗎?”
更衣室裡沒有任何回應。
小男孩剛才那表情,自己是不是該好好安慰一下,問問他為什麼不高興呢?
葉粼唇上笑容更明顯了,他走向更裡麵,一排一排的衣櫃之間卻沒有任何人。
葉粼加快了腳步,走進淋浴間,推開第一個隔間,裡麵沒人。他又推開了第二個和第三個,還是沒人。
當他走到淋浴室的儘頭,推開最後一扇門的時候,他站在那裡,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心裡忽然空了起來。
他下意識捏緊了手裡的泳鏡,閉上眼睛,想起了那個男孩子的朋友在岸邊加油的聲音。
“夏致!加油!夏致!加油!”
所以……你的名字是夏智?或者夏至?
葉粼微微吸了一口氣,身後有腳步聲。
葉粼轉過身來,以為會看見那個男孩,但卻見到林小天他們。
“那個粼哥……你這個狀態也調整一年了,是不是該歸隊了?”林小天問。
葉粼笑著回答:“世界這麼大,我還沒看夠啊!”
“神他麼的……”林小天趕緊住嘴了。
世界那麼大,死法兒也很多,其中有一種就是得罪了葉粼。
林小天想起去年有個白癡混進了遊泳隊更衣室拍照,當時隊長要那人交出相機,那人就是不肯,還說隊長用暴力威脅他。
站在隊長身邊的葉粼不說二話,一拳砸在那人臉上,笑容依舊溫和地說,對,我用暴力威脅你了,相機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