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 夏致隱隱聽到了林子深處傳來的稀稀疏疏的聲音。
葉粼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兩個人緩慢地轉過身來,葉粼湊向夏致的耳邊,“你知道進小樹林裡一般是乾什麼麼?”
夏致用胳膊肘頂了對方一下:“廢話,我當然知道。”
葉粼輕輕撥開樹枝, 夏致扣住了他的手腕:“非禮勿視……”
但當樹枝被撥開縫隙的時候, 夏致愣住了——他看見了何勁峰竟然把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男生壓在樹上狠狠欺負, 對方的眼鏡掉了下來, 可憐兮兮地掛在耳朵上來回晃動。
“非禮勿視, 走了。”葉粼的手指收回來, 樹枝又回到了遠處,但夏致的眼睛卻覺得像是被燙傷了一樣。
他們小心地回到主路上, 夏致隻是茫然地跟著葉粼的腳步,腦子完全當機了。
“你那個叫何勁峰的兄弟可以啊。他是以為寒假了學生少, 沒人會進小樹林麼?”葉粼揣著口袋, 走在前麵。
“葉粼……你沒看見麼, 那個戴眼鏡的是……”
“是我們學校新聞係的肖彬, 在《青年體育周刊》實習, 發了好幾篇通訊稿了, 文筆不錯。”
“我是說……”
“說什麼?”葉粼回過頭來, 夏致感覺自己要是再繼續說下去了, 就是大驚小怪了。
而且彆人愛怎樣就怎樣, 又不是殺人放火,管那麼多乾什麼。
“沒什麼。回去了!”夏致揣著口袋, 心胸又開闊了起來。
“我剛才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回宿舍前你得回答我。”
“什麼問題?”
“如果是我,和何勁峰打起來了。你站誰?”葉粼轉過身來,停下了腳步。
“你跟何勁峰打起來了?要不這樣,你先跟我打一架。你要是贏了我呢,我就去站何勁峰。你要是贏不了我呢,我就站你,怎麼樣?”
想套路我,沒門兒!我又不是林小天!
“走吧,臭小子。回去了。”
葉粼又要摁夏致的腦袋了,被夏致完美避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安靜的校園裡。
夏致又回想起了樹下的那一幕,何勁峰不把對方釘死不罷休的架勢,以及那個新聞係的肖彬臉上痛苦忍耐的表情。
“葉粼,何勁峰是不是在欺負肖彬?我覺得我不能讓何勁峰做錯事兒!”
雖然要說做錯,何勁峰已經錯了。
葉粼轉過身來,腳尖在地上踩了踩,像是在思考什麼。
夏致看這家夥又是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懶得跟他扯皮,轉身就要回去小樹林,誰知道葉粼開口了,第一句話就差點把夏致給嗆著。
“肖彬追過我。”
“什麼——”夏致轉過頭來,對上的是葉粼相當認真的目光。
“從我進學校開始,他就經常找機會給我拍照,為我寫通稿,無論是食堂還是圖書館,他都會經常找機會待在我身邊。”
夏致心裡忽然升騰起了濃濃的不爽,齁心的感覺讓他胃裡的東西都向上湧。
“你拒絕他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拒絕他,而不是被他給甩了?”葉粼調侃著笑出聲來。
“如果你想,哪怕給對方一點點的希望,都足夠吊著肖彬。”夏致很清楚葉粼的吸引力,特彆是當他想要吸引某個人的時候,絕對效率和成功率雙高。
“肖彬已經習慣了在筆下和鏡頭裡追逐那個最出色的。他對王者有著你難以想象的執著,他會在內心深處給他筆下的王者潤色出完美的形象。一旦我打破了他的幻想,那麼他就會另外尋覓目標了。”
夏致愣了愣:“你是說去年的校際聯賽,你在泳池裡昏過去的事情麼?”
“嗯,算是吧。”
“你退賽後,短程自由泳的冠軍是何勁峰,所以他又開始以何勁峰為目標了?”夏致的眉頭蹙了起來。
“看看你那小樣子哦。你到底是為我難過呢,還是擔心有一天心高氣傲的何勁峰也被肖彬拋棄?”
“我有什麼好為你難過的?我還不知道你麼?肖彬欣賞的一直並不是你,而是他自己內心深處的完美形象。沒有他糾纏你,你在食堂裡吃飯都能多吃一個雞腿兒!”
葉粼笑出聲來,在空曠的校園裡,很悅耳。
“我是擔心何勁峰,他這個人較真兒又衝動。如果哪天他不再完美了,肖彬把他給踹了,我是真怕他作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夏致歎了口氣。
“那你現在去把他們拽開唄。”
“我才不去呢!何勁峰多大的人了!這還不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夏致撞了葉粼一下,朝著宿舍的路上繼續走。
“那夏致,你有沒有想象過一下……”
“想什麼?”
“萬一有一天,你贏了我,也贏了何勁峰,肖彬會怎樣接近你?”
葉粼的唇角勾起,帶著壞笑,夏致的心漏了一拍,心頭上被葉粼戳了個洞,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嘩啦啦湧進來,夏致忽然手足無措了。
一聲輕輕的哨響掠過夏致的耳畔,心尖兒給狠狠勾了一把,是葉粼故意湊到他耳邊吹的口哨。
“你還真在想呢?有這種想法就代表你自大又狂妄。”
“嗬嗬,你什麼意思?能不能贏何勁峰,這一次四校練習賽結束了就見分曉。至於你,我能不能贏你,你心裡還沒點兒數麼?”
夏致撞開葉粼,繼續向前走。
葉粼愣了愣,看著夏致的背影,他的小男孩又倔強又驕傲。
“真的好想把你掰斷了。”
“什麼?”夏致皺著眉回過頭來。
總覺得葉粼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沒什麼。看了何勁峰和肖彬愛的教育片,有什麼感想?”
“沒有演員演得精彩。”
夏致眉梢一挑,走到葉粼前麵去了。
回了宿舍,就看見陳嘉潤趴在椅背上,已經睡得發出輕輕的呼嚕聲了。
桌子放著兩個乾乾淨淨的飯盒,一看就是洛璃洗了還擦乾了的。
“嘉潤哥怎麼不上去睡?”
“他這是等著我們回來要對洛璃進行申訴。結果體力不支,沒等到我們就睡著了。”
“我們不用叫他起來嗎?”
“這要是平時,我肯定說就這樣讓他睡到明天……”
“可是明天就是四校練習賽的預賽了,他這樣睡勁椎肩膀會僵硬。”夏致已經猜到葉粼下半句要說什麼了。
“對,所以隻能叫他起來了。”
葉粼先去洗漱了,夏致拍了拍陳嘉潤的後背:“陳嘉潤,要睡就上去睡。”
“嗯……”陳嘉潤輕輕哼了哼,腦袋歪向另一邊繼續睡。
夏致直起腰來,涼涼地看著陳嘉潤,喊了一聲:“洛璃來了。”
“什麼——”陳嘉潤忽然一下直起了背,一雙惺忪睡眼忽然睜大,四下環顧,“他又來了!他又來乾什麼!”
“洛老大叫你到床上睡覺。”
夏致扔下這一句,也去洗漱去了。
“夏致!你怎麼也跟著葉粼學壞了!”
陳嘉潤氣哼哼地爬上了自己的鋪頭。
“如果要抱怨洛老大,等四校聯賽結束了再抱怨吧!今晚我和葉粼都要早些安寢!”
“沒義氣——”陳嘉潤把被子向上一拉,蓋住腦袋,沒兩分鐘就和周公會麵了。
夏致洗漱完了回來,還真有點擔心陳嘉潤會憋死自己,特地把他的被子向下扯了一點,露出鼻子來。
他和葉粼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聊天,倒頭就睡。
明天就是關鍵一戰,他們的表現必然會成為校際聯賽出賽資格的重要參考。
可無論怎樣告訴自己要摒棄雜念,夏致的腦子裡還是抹不去何勁峰和肖彬在樹下的那一幕,那就像是隱忍著的火苗,蹭蹭地往上躥,越是按耐,就燒得越囂張。
他的思維不受控製,從肖彬的臉想到了葉粼的臉。
那一晚,喝醉了的葉粼,他強悍的匪氣衝天的吻,像是宣昭他在夏致大腦中的存在感,鋪天蓋地怎麼也收拾不了。
夏致不甘心了起來。
葉粼怎麼能那麼肆無忌憚地吻他?自己當時怎麼就著了道兒,到最後都沒找回場子?
找回場子又如何,葉粼根本不記得!
可越是這樣,夏致就越是記得那一晚的葉粼,他舌尖上最細微的角度都讓夏致心頭發悸。
他想掀翻了葉粼,想死死壓製著他讓他動彈不得,想著他的微笑被驚恐和掙紮代替,想著他的慵懶變成了掙紮,想著自己用最過分囂張的方式席卷葉粼的唇齒,想著自己成為了真正的獵人扣著葉粼的臉頰讓他甘心地張開嘴唇,想著自己凶狠地撬開他的齒關。
想著一切過分到爽快,可一次都沒發生過的事情。
床那頭的葉粼翻了個身,夏致的上鋪也跟著輕微搖晃了一下。
大夢初醒一般,夏致猛地睜開了眼睛,視線逐漸適應了黑暗。
背上還帶著一層薄汗,心臟咚咚咚狂響,葉粼正在熟睡,他的一呼一吸都在夏致的腦神經上切割著理智。
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