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次會在家裡多待些時間,他放假在家,姑蘇各家的請帖如雪花似的飛來。
母親也時常受到邀請,但她並不帶我去,隻哄我讓我在家裡乖巧,轉頭就把林重檀和雙生子帶去赴宴。
“胡鬨,怎麼能不帶春笛去?”父親諸事忙碌,大哥便有了長兄如父的架勢,一句話說得母親臉皮微紅,隻低聲辯解,“春笛才剛回家,身體還沒養好,以後再去也不遲。”
大哥沉臉,“母親,春笛如今也有十三歲了,該出去見見人,我林家的孩子都該是見過世麵,知人情,懂事理的。”
因為大哥的話,我破天荒被允許去赴宴。臨行前兩天,府中有人培訓我禮儀,前一天下午,母親過來看。
因為有母親在場,我格外緊張,想表現得好些,可心裡越這樣想,做錯的就越多。
不慎落重了茶杯,發出不小聲音時,我看到母親眼裡明顯的失望,但她擠出一笑對我說:“不急,春笛,你還小,我們慢慢學。”
我不小,我與林重檀同齡,可為什麼他做什麼都優秀?
邀約的是王家,王家是書香門第,家裡孩子諸多,良吉時不時湊在我耳邊,告訴我這位是誰,那個是誰。
我不敢鬆懈,繃著身體認人,微笑,一天下來,我精疲力儘,到了傍晚時分,想著離開晚膳還要一會,我鑽進湖邊的小林子裡錘酸軟的腿。
不一會,我聽見附近有說話聲。原來是一群公子哥在湖邊的涼亭吟詩作畫,林重檀也在其中。
今日林重檀穿了一件鬆花綠的衣袍,此顏色極挑人,但他穿起來不僅不奇怪,還格外奪人眼球。
我見林重檀在,就想離開,可就在這會,我聽見他們在討論我。
“檀生,今日你家帶來的那個黑公子是誰?你弟弟嗎?我們可沒聽說你家還有個弟弟?”
“黑公子?哈哈。”有人立刻笑道,“黑公子這個稱呼可不好聽,不如叫黑狸奴?我家養了一隻黑貓,瞧著同那個小家夥有點像,都是眼睛圓溜溜的,皮膚黑漆漆的。”
“你們嘴巴也太欠的,人家檀生還在這裡。檀生,那個人是誰?我們聽他叫你大哥為大哥。”
林重檀擱下作畫的毛筆,“你們不用猜測了,他是林家的孩子,以後他會經常出席這種宴會,你們見了他叫一聲春弟弟便是。”一頓,“不許說什麼黑公子,黑狸奴。”
“好好好,不叫,不過他真是你們林家的孩子?怎麼瞧著跟你們兄弟幾個一點都不像。”
“當然不像,檀生的美貌豈能是黑……那什麼春弟弟能比的,那位估摸是旁係過來打秋風的,虧得你們林家和善,還帶他來參加宴會,若是我,給點碎銀子打發了便是。”
碎銀子打發我?
我才是林家正經的少爺,憑什麼打發我?
林重檀是賭鬼範五的兒子,範五死了,我養母也病逝,他不回去吊唁守孝,占著我二少爺的身份,現在其他人還說我是過來打秋風的。
一時間憤怒衝頭,我沒仔細聽他們後麵的話,隻想在眾人麵前撕破林重檀虛偽的嘴臉。
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我衝過去,眾人看到我神情都有些尷尬,沒想到說壞話被我這個正主聽到。
“哎,這……”
“春弟弟,我們剛剛就是胡口亂說,是我們喝多了,向你賠罪。”
林重檀看到我有些驚訝,隨後就向我走到,“小笛,你怎麼到這邊來了?良吉沒陪你?”
他話才落音,就被我重重一推。
我使出渾身的力氣,邊推邊罵,“誰要你裝好人?你這個不要臉的賭鬼兒子,你根本就不是林家的兒子!”
“春笛!”
身後傳來怒斥聲,我嚇得連忙回頭,耳邊同時傳來“噗通”一聲。
眾人聲音一下子響了起來。
“檀生!來人啊!檀生落水了!”
“快來人!救人啊!檀生他不會水!”
大哥壓著眼裡怒氣走過來,一把把我扯給他的小廝,“把他送回去,晚膳不用參加了。”
隨後大哥自己跳下水救林重檀。
我的第一次赴宴就這樣結束了,父親得知我鬨出這樣丟人的醜事,讓我罰跪祠堂,母親來看過我,可母親雖然給我送吃食,還安撫我,可她安撫的話更像刀子,一刀刀割我的心。
“你從小在那種地方長大,自然是不如其他兄弟幾個,你父親和你大哥就是對你太嚴格。春笛,以後聽母親的話,乖乖待在府裡,哪兒都不要去,以後等你大了,母親給你尋門親事,不用高門女子,選個可人懂事跟你有話說的就行。”
哪怕是閨閣女子,也是能出門遊玩的,母親這是要禁足我嗎?
隔日,母親讓我去給林重檀道歉,這一次我聽到大哥的聲音。
大哥對林重檀說我心術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