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莊貴妃禦前陪駕, 並不在華陽宮。
太子跟著我進內殿,他如來自己寢殿一般,怡然自得。我不由停下腳步看著他, 他對上我的視線,眉毛輕輕一挑, 隨後向我走來。
我剛要開口,他先一步拿過我擦發的巾帕, “還真愛撒嬌, 頭發也要孤給你擦。”
什麼?!
我什麼時候讓他幫我擦頭發了?
我想將巾帕扯回來, 太子卻不肯給我,還舉高了手。我身量未有他高, 難免要踮起腳去拿。幾番下來,我心裡動了怒氣, 可還沒發火,他先抓住我手。
原來是我衣袖寬大,舉手時衣袖滑落, 手腕上戴著的瑪瑙紅佛珠便露了出來。
太子扣住我手,目光細細在我手腕上掃過, 眼神深幽不少。我擰起眉,用力地想將手抽回,“你鬆手!”
“沒大沒小。”太子瞥我一眼,不痛不癢地訓我, “連太子哥哥都不喊了。”
“有什麼可喊的, 上次你在……”我頓住,眼神轉開, “那事我還沒有跟你計較。”
“原來弟弟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太子低低一笑, “那事是孤錯了, 不該養著那小玩意在身邊,弟弟看在孤送禮,又親自過來賠罪的份上,原諒了孤這一回。”
我聞言重新看向他,“我說的不是小溪的事,是你強行將我扛到梅園亭的事。你與小溪做了什麼,與我何乾。”
我這樣說,他眼裡笑意倒愈發明顯,“嗯,自是和弟弟無關,那玩意兒不過哭起來有點意思。”
我沒再接話,抓起太子手中的巾帕給自己擦頭發,隻是沒擦幾下,他又搶了過去,“弟弟彆動,今日孤真是過來賠罪的。”
他並非是個伺候人的主,上次上藥我就瞧出來了,但這一次他動作輕了許多。我接下來的計劃需要用到太子,所以也不再趕人,他喜歡伺候我,就讓他伺候著。
有宮人進來奉茶,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瞪圓了些,奉茶時還幾次偷偷瞄太子。太子目光轉到奉茶的宮人身上,我察覺他想開口,搶先訓斥宮人,“沒規矩的家夥,茶都奉不好,下去吧,這裡不需要你伺候。”
宮人連忙應聲退下。
一旁的太子出聲:“弟弟禦下可真夠心善。”
我聽出他在諷刺我,上次在東宮,一個宮女不慎打翻茶盞,就被他罰去性命。我做不到,也看不得他在我麵前隨意殺人。
“這裡是華陽宮,他是伺候我的宮人。”我強調道。
“好,你的宮人你來管。”太子後半句聲音低了些,“禦下心軟,禦上倒是凶巴巴,原來孤怎麼沒瞧出你還是個小爆竹。”
我偏頭看向他,辯解道:“我不是小爆竹。”
“哦?不是嗎?”太子說著,忽地伸手過來捏了我臉頰兩下。我吃疼,剛想發火,又想起自己才說的話,隻能生生忍著。他似乎覺得我的反應有趣,湊近看我。
“小爆竹,小狸奴,氣得臉都鼓起,想咬孤?”太子故意將手指在我唇角晃,逗我去咬他手指。
我又不是真的貓,怎麼可能旁人拿手指逗我,我就去咬他,但我厭惡太子對我的態度。
原來我是林春笛時,他看我如看塵泥,現在我成了薑從羲,他戲謔輕浮,全然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弟弟。
他為什麼要把那個小太監的名字改成小溪?他不是沒有其他弟弟,可我從未看到他這樣去對待其他皇子。六皇子、七皇子與我年齡並未相差多遠。
我想試一試他。
想著,我對著太子的手指咬了下去。
他眸色微動,卻沒有把手指抽出,垂著看著我。我也抬起眼看著他,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可是太子一直沒說話,我漸漸覺得沒意思,慢慢鬆開牙齒,催促他,“我頭發還沒乾,你怎麼不繼續擦?”
太子看了眼手指上被我咬出的牙印,什麼都沒說地繼續幫我擦頭發。
我頭發乾得差不多後,我就趕人離開。太子一反常態地好說話走了,隻是走前,他不僅帶走了腰牌,還將我床上的布娃娃拿走了。
“既然是撿到的,那弟弟就將這腰牌交給孤,孤看看能不能物歸原主。”他說。
他拿腰牌我自然沒意見,這塊腰牌能調查到林重檀身上是最好。可他為什麼還要拿我的布娃娃?
他怎麼就發現了我枕頭旁放著的布娃娃?剛剛我們都沒去到床榻那邊。
“這個不行。”我想把布娃娃拿回來。
太子把布娃娃往身後藏,“孤一見這個娃娃就喜歡得緊,弟弟就把這個給孤,孤明日讓人送其他好東西過來。”
“那也不行,你、你可以拿其他的,不能拿這個。”布娃娃是我親手做的,我又常常抱著布娃娃。
太子聽到我的話,露出沉思的表情,仿佛在猶豫,我見狀又說:“你拿其他的都行,就這個不行。”
“這樣啊。”太子沉吟道,忽地單手將我抱起,“那孤退一步,勉為其難把這個帶回東宮好了。”
我愣了下,才反應他說的東西是我。愣神間,他已經抗著我走到外殿,我連忙掙紮,手腳並用地想下來。
這時,莊貴妃的聲音冷不丁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