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笛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還改口叫他檀生。
叫這個名字時,林春笛眼裡藏著小心翼翼,好像很怕他拒絕。
方才升起的厭惡莫名消散不少,他應下了這聲呼喚。
麻煩的事總是一件接著一件,林春笛求他讓他再畫一幅畫,好在典學那邊蒙混過關。
為此,林春笛不惜在他麵前撒嬌,用臉頰蹭他,“檀生。”
還紅著臉叫他的小名,叫時,身體輕顫,睫毛也抖得厲害。
大抵是離得太近,他嗅到林春笛身上的味道。
路遇山匪,不得不在荒廢的寺廟留宿的那次,是他第一次聞到林春笛身上的香味。
他知道林春笛自從回到林府,每日都在用牛奶沐浴,即使到太學,這習慣依舊未變。也許因為這個習慣,林春笛的雙足都嫩滑無比。
但即使嫩滑,也不是他趁對方睡著,將那隻足攥入手中撫摸的借口。
他似乎在失控,而林重檀極其不喜這種失控,於是他設了一個圈套,想借太子的手殺了林春笛。
林春笛如果死在太子的手裡,哪怕是林父,也找不出他的問題。而且既然太子憎惡林春笛,他將林春笛送過去,也算稱了太子的意。
兩全其美,和樂而不為?
林重檀讓青虯去請林春笛過來,而自己其實不會在學宿,並且他動用了點手段,讓太子去學宿找他。
可他卻又後悔了,提前折返學宿,將人從箱子裡抱出來,更為失控的事也發生在那一夜。
他主動親吻了林春笛。
這是萬萬不該發生的事。
在被一掌摑在臉上,林重檀陡然清醒,一股強烈的厭惡浮上心頭。他厭惡自己被皮囊所惑,做出這等蠢事。
除了厭惡這個,他更厭惡的是,他怕自己真對這個沒有頭腦,隻有皮囊的林春笛動心。
為此,他接近了一個叫段心亭的少年,來驗證自己的心思。
對方跟林春笛有不少地方相似,他試著跟段心亭相處,但很可惜,他並不喜歡段心亭對他的親近。
縱使對方的話暗示得夠明顯,他也對著那張臉沒有一絲絲親吻的衝動。
林春笛為了學業來找他,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事實上他不想去做這場交易。
這場交易其實對他毫無益處。
十幾年來,林重檀隻一日真正做過自己,大部分時間他通計熟籌,每一步都是經過深圖遠慮方行。那一日他翹課爬上樹,端看遠方的景色。很巧的是,他看到從狗洞裡爬進來的林春笛。
林春笛好像被他嚇到,回過神後,第一反應是握著拳威脅他。
那樣子,說林春笛是紙老虎,都是一種抬舉。
這場交易最後還是成交了,當他舔舐對方胸口時,他意識到有些事情並不受理智控製。
可他偏偏在這種不受理智的事情中越陷越深,哪怕太子幾乎是跟他明言了。
“檀生啊檀生,你最近真的讓孤有些失望,孤要的肱股之臣可不是耽溺於男色的人,做大事者,有些東西當舍則舍。況且,你那個弟弟,並不愛你,不是嗎?”
林重檀沒辦法反駁。
“不過孤也能明白,林春笛那樣子……”太子語焉不詳地低笑,將手裡的望遠鏡給他,“孤看了都忍不住心猿意馬,但天下美人眾眾,不必為了一個小小林春笛,耽擱自己前途。這東西,賞你了。”
看到望遠鏡,林重檀修剪整齊的指甲掐進了肉裡。
太子看到了。
所以他讓林春笛穿戴好去太學,不可請假,以免被太子發現今晚在船上的另外一人是林春笛的計劃毫無意義。
林重檀這十八年裡幾乎過得順風順水,而今夜太子無疑是在他臉上打了極其羞辱的一巴掌,他甚至要忍辱含羞收下這份禮物。
權,隻有大權在握,他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林重檀厭惡賤民無法科舉的規矩,他厭惡官宦子弟的特權,更厭惡皇權對人的剝削,但他必須爬上去,才能改變一些事情。
至於爬上去過程中遇到的人和事,其實都可以舍棄掉。
“林重檀,你那夜說要把我給太子……是認真的嗎?”
不是,可他不能承認。
既然決意要舍下林春笛,就不該給人一絲幻想。
隻是他忍不住對林春笛好,想辦法去搜羅保平安的物什,隻因有個會看相的學子跟他閒聊,說林春笛近年有血光之災。
還好林春笛也非真心同他在一起。
林春笛說那種事好惡心。
作者有話要說:引用: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佚名《蓼莪》
文裡改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