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貨輪跟空箱到港後,整個山海市都在討論著這件事情。
安華無論是呆在車隊還是出去跟同行業的會麵,大家的話題永遠都是這個。而安華卻把目光放到了出現在碼頭上的黃建東。
這兩天的功夫,她已經找到了些黃建東之前從山海市運輸公司開除後的生活軌跡。
總的來說,這人是個人物。
被山海市運輸公司開除後,黃建東消沉了一段日子。後來,因為有五六個司機跟著他一起被開除。這些人為了生計,最後跑到羊城去討生活了。換了個城市,靠著手上開車的技術。再加上羊城因為經濟發展,需要大量貨車司機。這幾個人最終在羊城站穩了腳跟。
不過,給安華提供信息的是一位羊城工廠的老板。他對黃建東在羊城具體的生活軌跡不了解。
“安隊長,我就聽說他們在羊城,主要是跑羊城—深城這條線路。聽說隻要給錢,他們都幫忙送貨。就靠著這個,在羊城算是打響了點名氣。不過,一般找他們跑車的,都是些手裡錢不多的小工廠。正規的大廠子是不找他們的。這些人,沒證。”
說到最後這一句話,這羊城小老板還特意壓低了聲音。
他話中的沒證不是指黃建東這些人沒有駕駛證。而是指他們的貨物沒有道路運營的資格。這個時候,貨車的運營是需要道路安全運輸資格的。目前,隻有掛靠在國營單位的貨車,才能合法運營。
顯然,黃建東這些人跑到羊城去混飯吃,是不具備這種資格的。
至於為什麼沒有證還能在公路上跑而沒有被人查出來,這種事情,裡頭的水深著呢!
安華把黃建東這幾個人在羊城的粗略發展經過打聽清楚後,心裡又有了一個疑問。
這些人是靠著跑黑車賺錢的。那麼,他們是怎麼搭上這船公司代表艾德蒙先生這條線呢?要知道,開黑車的司機,跟船公司的亞洲區代表。兩人的身份地位差彆太大了。大到安華都覺得這事情透著股不自然。
這時候,從外麵應酬回來的紀宏山,正帶著助理小劉,兩人一起朝著安全車隊的大門走了過來。安華注意到小劉的手上抱著一遝資料。
“師父,怎麼今天那麼早?”這兩天都是晚上才回來的人,今天大下午就回來。
“那些個應酬沒完沒了。懶得應付他們。我得趕緊把事兒辦完,早點休息。”
紀宏山說著,讓小劉直接把資料放到安華辦公室的茶幾上麵。一副不避嫌,準備在她辦公室辦公的樣子。
“師父,你處理工作。需要我給你安排地方嗎?”
紀宏山無所謂地擺擺手:“這又不是什麼保密工作。我來這裡主要是安排一部分空箱跟著北上的。現在空箱都到了,我這邊等空箱報關手續完成後,就開始安排部分空箱上船了。”
安華聽到這個,倒是好奇起來。
一般的空集裝箱,進口後碼頭會根據跟船公司的協議,提供堆放集裝箱的地方。這種地方,一般叫做堆場。因著空集裝箱、貨輪都是國資委出資的。因此,同屬於一家主管單位的山海碼頭,對這些空集裝箱跟貨輪擁有一定的管理權利。
至於紀宏山從京城過來,帶些空箱回去也能理解。隻是,即使這些空箱可以用駁船送到津港。但是,沒有集裝箱半掛車,這些集裝箱其實暫時也不能派上用場。除非,集裝箱半掛車已經到了可以大量生產的程度。
想到這兒,安華十分震驚地看向紀宏山。
紀宏山見狀,十分自豪地說道:“沒錯。咱們國家自主研發的集裝箱半掛車已經到了可以使用的程度。明城他們汽車製造廠之前一直在研發這個項目。”
這樣一來,安華完完全全明白了紀宏山跟高經理都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了。
有了集裝箱跟半掛車這樣的組合,以後無論是貨物出口還是進口,都將大大提高貨運效率。
就連那艾德蒙先生他們都過來了,說明這個事情對其他船公司來說,也是個很大的衝擊。畢竟,目前他們並沒有在華國大範圍推廣集裝箱的運輸模式。
顧不上說什麼,安華立刻跟紀宏山問了些關於半掛車的事情。如果是普通的半掛車,她還能不動心。但是集裝箱半掛車的話,她可以準備錢開始排隊。
要是她的猜測沒有出錯,因為山海碼頭這裡出現華國的空箱跟貨輪。很快,全球各大船公司將會聞風而動。這會推動國內集裝箱普及的速度。
兩人在辦公室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臉上都是一副十分高興的模樣。
而跟他們對比強烈的,則是預測到公司利潤會受到一定影響的艾德蒙先生等人了。
這些人之前一直呆在羊城的辦事處。因著提前幾天得知了山海碼頭這邊的動態。顧不上其他,趕在空箱跟貨輪到港前,到達了山海碼頭。
但是,傳聞是一回事。當真的在眼前看到噴塗著華國名字的貨輪跟空箱出現在眼前的時候,他們的心中其實是十分不滿的。
隻是,他們也阻止不了一個國家的進步。
黃建東看著眼前這些金主那帶著點陰霾的神色,討好地笑道:“艾德蒙先生,請你們放心。我們華國這船才剛剛下水。很多事情都不懂,根本不可能跟你們這些發達的國家競爭。”
這話其實說得挺假的,但是對這些外國人來說,這時候卻是聽得心情舒暢。
黃健東說了很多詆毀國家國人的話後,這才把話題放到了自己最近的計劃上來。
“艾德蒙先生,以我對國人的了解。咱們這邊要發展起國際航運業,首先得先把整個運輸行業的份額抓到手裡。”
黃建東這段時間在羊城,可是學到了不少好東西。像這個壟斷市場,掌握議價權什麼的,就是他最欣賞的信條。
也是因為這個信條,他可以一邊夾帶私仇,用著外國佬的錢來對付南花市的車隊。另一邊,還可以通過這個方法,漸漸把整個山海市的運輸市場攥緊在手中。
這樣的話,他又可以變回以前那個叱吒山海市巔峰的男人了。
而且,這次因為他背後的靠山就是外國佬。國內的這些公務人員,根本不敢對付他。
想到這裡,他嘿嘿笑了起來。
艾德蒙看向黃建東,也跟著笑了起來。隻不過,這時候他心中想的卻是這狗雖然不符合公司文化,但確實是一條好狗。
“行了,這事兒你自己看著辦就好。另外,主要的業務你也得上心帶點。”
“好好。”
黃建東十分滿意地把這些金主給送走了。這些人離開山海市之前,給他留下幾萬塊。主要用於對車隊的擴張。
不過,對他來說,要擴張車隊,根本不用花多少錢。等把那些車隊給搞走後,留下來的那些市場份額就都是他的了。
於是,在山海市很多車隊還不知道的時候。一場針對他們的陰謀詭計悄悄地開始展開了。
另一邊,安華在車隊處理事務,偶爾跟紀宏山討論一些航運業的事務。在這間隙中,她已經加大力度,從羊城這邊下手。查找黃建東以前在羊城的具體生活經曆。她總覺得,這人不是個安分的。肯定還有什麼事情是她沒有發現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風平浪靜。
紀宏山這邊已經把空箱安排上了駁船,正往津港那邊運輸。因為出差的事情完成後,他就得跟著去一趟津港。
安華把這位長輩送走後,就著手準備回南花市的事情。家裡紀家爸媽是請了一個月的假期。既然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暫時沒有更大的進展。她這邊也應該回家陪陪這兩位老人家。
不過,顯然老天爺也不想讓安華回去。
就在她準備回去南花市的前一天晚上,她又聽到了不好的消息。這次出事的不是他們車隊。也不是南花市的車隊。而是一個規模挺小的本地車隊。這家車隊的司機都是從山海市運輸公司出來的。
不過,因為他們跟黃建東關係不好。當初並沒有跟著黃建東去羊城討生活。而是直接留在山海市這邊搞了個私營車隊來賺錢。
現在,這個車隊聽說因為今天貨車送貨的時候,出了事故。來不及交貨到碼頭。硬生生被客戶追著要賠償。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配方。但是在這個年代,確實很容易就陰人一把,防不勝防。
安華在知道這個事情後,放下手中收拾好的行李。第二天,帶著幾個南花市運輸協會的車隊成員一起,前往了這個小車隊。
小車隊因為資金有限,辦公地方是在山海市的郊區。他們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有幾個凶神惡煞的年輕壯漢。這些人手裡都拿著十分粗的水管鐵。看那個樣子,應該是準備來找茬的。
“你們想乾什麼?”
孫凱見到這種情形,率先走了過去,直接看向那幾個年輕壯漢。
那幾個人顯然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插手他們的事情。於是,為首的一個光頭男,直接把手裡提著的水管鐵重重地敲擊到水泥地上。
“兄弟,你是哪條道的?我們這是過來索賠的。你彆多管閒事。”
這人說著,還特意把手臂彎曲舉了起來。一副展示自己身材的模樣。
不過,安華看到後卻覺得辣眼睛。肥頭大耳的,根本沒什麼震懾力。這種動作做下來。除了搞笑沒有其他特點。
光頭男給孫凱放了狠話過後,他身後四五個小弟也學著他的樣子,把手裡的水管鐵敲到地上。齊齊發出哢哢的聲音。
這個陣仗,不知怎麼的。安華有種看和尚進丐幫的感覺。
孫凱被這麼幾個壯漢瞪著,十分淡定。而安華,已經在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就給派出所打了電話。
所以,沒等這些人搞出什麼事情來。見到派出所的警察過來後,這些人就灰溜溜地跑了。這時候,一直被堵在辦公室裡麵的人,才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安華就在邊上看著警察問他們話,然後搞明白了光頭男那一夥人的來曆。
這些人是昨天小車隊造成損失的那個客戶,專門請過來所要賠償的。因為他們沒有打砸、更加沒有打人。在警察來了之後,他們離開就跑沒影了。這種情況下,警察根本沒有辦法製裁這些想要搗亂的人。
最後,警察在走之前隻能建議道:“最近出入小心點。要是生意上產生糾紛,最好儘快解決。”
小車隊的隊長聽著警察的話,連連點頭道謝。
等送走警察後,這小車隊的隊長才看向安華:“這次真是感謝你們的幫忙。你們是安全車隊的吧!”
這人在看到安華後,就猜到他們是安全車隊的了。整個山海市也隻有安全車隊的隊長是女同誌。而且,這個車隊的人員都很年輕。完全符合眼前看到的這幾個年輕人。
安華點點頭:“我們都是來自南花市的車隊。這次過來,其實是聽說了你們車隊遇到事情。”
然後,安華把他們車隊曾經遇到的圈套說了出來。
不得不說,眼前這個小車隊的遭遇簡直就跟安全車隊之前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安全車隊沒有中招。而眼前的小車隊中招了而已。
小車隊的隊長聽完安華的推論後,毫不意外。
“我們車隊的司機昨天出事故後,我就覺得不太正常。而且,今天過來索要賠償的客戶,也太過迅速。我們車隊雖然規模很小。但是司機跟職工全部都是本地人。一般不會有人敢這樣鬨上門的。”
安華明白他的意思。
本地人在本地那是親戚連著親戚。很少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上門找茬的。這種耽誤貨主運輸時效的事情,其實應該是貨主跟車隊坐下來互相協商,商定一個雙方都能接收的索賠金額。
至於找流氓上門要挾,還真是少見。
小車隊的隊長說完後,苦笑起來。
“這事兒估計有點鬨騰了。而且,這行事風格跟黃建東這廝很像。”說到黃建東的時候,這個隊長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