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許柚這個找人的方向,倒是很正確。
犯不著他來說。
人家年紀小,這小女朋友倒是很了解他弟弟。
不過,隻希望江臨遇彆把這個事算在他頭上,誤會是他泄露的,到時候再跟他鬨。
念及此,江臨舟無聲歎口氣。
沒見過他弟弟這個樣子的。
如果喜歡人家女孩子,就直接去告白,光明正大對她好。做什麼偷偷摸摸的乾這種事。
若是不喜歡也就算了,彆做讓人家誤會的事情。
他有無數的話想教導這個倒黴弟弟。
隻是小遇從小身體不好,他也不敢多言,以免惹得他心情不好,再傷了身體。
許柚直接走向一個陽台,撩開簾子。
果然在陽台上看見一個身影。
身材高大的男生站在陽台邊上,看見她,下意識往後退了退,小心翼翼道:“許柚!”
許柚看著他沉默了片刻,側目道:“江臨遇,好久不見。”
江臨遇勉強笑著掙紮:“我們昨天還在一起上課呢……”
許柚冷眼看著他,一言不發。
江臨遇自己心虛,默默頓了頓,老老實實道:“是,是好久不見。”
許柚開門見山問道,“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江臨遇下意識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許柚臉色一冷,冰冰涼涼的看著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江臨遇,你確定要繼續和我裝傻?”
許柚眼神凜冽,帶著寒冰氣息,好像江臨遇如果不說實話,她馬上轉頭就走。
而且,再也不會回頭。
江臨遇見識過她的脾氣,所以才更不敢惹她。
他低頭,答道:“開學那天。”
眼見許柚的臉色越發難看。
他連忙解釋,半點不敢隱瞞“那天我不是有事請假了嗎?其實那天我去學校了,在校門口看見了你,就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但是那時候我頭疼,有些難以承受,就請假沒去上課。等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就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許柚閉了閉眼,問道:“既然你想起來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許柚定定看著他,輕聲道:“以前的事情我也全都記得。”
她沒有看江臨遇,目光繞過他,望向樓下的燈火和植物,輕聲道,“千年之前,北疆的黃沙,京都的繁華,秦王府的溫暖,我都記得。”
她的語氣很輕,帶著懷念和悵然,有種悲涼的哀傷。
江臨遇沒有說話,半晌低聲道:“我、我知道你記得。”
第一眼看到許柚,與她對視的時候,看見她眼底的期盼,他就已經認出了她。
許柚這才轉頭看向他,冷冷問,“你既然知道是我,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不和我相認?”
“江臨遇,你是什麼意思?是覺得過了1000年,昔日的那些感情和承諾都不作數了,想要從頭再來,換一個人是嗎?”
“如果你是這個想法,不如直接告訴我,不至於攔著不許。”
江臨遇脫口而出:“當然不是!”
許柚冷冷看著她,眼神如冰,像是在等一個解釋。
如果等不到,真的會生氣的那種。
其實她現在就很生氣。
天知道,第一次聽到江臨遇的名字,她有多麼期待,這人是千年之前的那個人,多麼期待能夠在這陌生的、冷漠的、毫無牽絆的社會裡,重新遇見自己喜歡的人。
天知道,她第一次見到江臨遇,看到他眼底的陌生,心底是什麼樣的滋味兒。
那種絕望和失落交織,卻意料之中的苦澀,像是陳年的黃連發酵,不僅苦,還帶著潮濕的黴味兒。
苦澀到心尖子上,讓人難以下咽。
可是現在江臨遇告訴她,他是故意不和她相認的。
江臨遇心慌不已,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半晌低下頭,聲音很低,有些難過,避開許柚的視線,聲音驟然蒼涼,“我隻是害怕。”
許柚有些不解,“你害怕什麼?怕我嗎?”
江臨遇便搖了搖頭,“不是。我怎麼會怕你,我隻是……我以為,我……”
“我”了半晌,才歎息道,“我以為你喜歡上皇兄了。”
許柚愕然看著他。
像是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以為。
江臨遇便抬頭看向許柚,眼神裡是恐懼的堅定。
他聲音很低,語速很快,字字清晰。
“我看了曆史書,知道你後來嫁給了他,做了他的貴妃,我以為我死後,你不再喜歡我,而喜歡上他了。所以我不敢去找你,我怕你告訴我,你愛上了彆的人。”
“哪怕那個人,是我的皇兄。”
皇兄對他很好。
他什麼都能給皇兄。
除了心愛的姑娘。
可是由不得他不多想。
據史書記載,他死後半年,大齊昭襄帝納許氏為貴妃。
按照許柚的性格,若非是愛他,怎麼能夠受這樣的屈辱。
他這樣說,許柚又愣了半晌,啞聲道:“江臨遇,我沒有喜歡上彆人。”
她垂下眼眸,慢慢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大齊昭襄八年秋,秦王江臨遇病逝。
那天正是農曆七月二十八,他和許柚準備成婚前的一個月。
再有一個月,八月二十八,就是他們的婚期。
她早已選好了新房、嫁衣,什麼都有,樣樣俱全。
可八月二十八這日,唯獨沒有了她的新郎。
原本的婚期,成了江臨遇的出殯的日期。
紅嫁衣換成了素白,親眼望著江臨遇的棺槨,被送入陵墓。
她本就悲痛不已。
半年後,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準備替他完成遺願,收複河山。
昭襄帝下旨,命秦王妃許柚接管秦王部隊。
卻被朝中幾個老頭子上書駁斥。
他們言稱,許柚無官無職,更沒有真正嫁給秦王作秦王妃,沒有任何資格接管秦王的部隊。
她甚至不是秦王真正的下屬。
他們要求,皇帝將秦王的部隊分給其他的將士們,不可令許柚這無名無分無地位的庶人,得到這麼多部隊。
這對國家來說,將是巨大的禍患。
最終無奈之下,皇帝與許柚佑商量,讓她進宮做妃子,借機掌權。
許柚思索再三,最終答應下來。
但實際上,她和皇帝並無任何關係,隻是一個名頭上的問題罷了。
後來,她以貴妃之尊,接管了江臨遇舊部。當然有人不滿,覺得後妃應當恪守婦道。
但先太後便是嫁給先帝後,又掌權帶兵,功高蓋世。
有了先例,一切到底順理成章。
史書上沒有記載這樣詳細。
也難怪,江臨遇會誤解。
江臨遇愣住片刻,眼底頓時含了歉疚:“對不起。”
許柚卻搖了搖頭,“不怨你,怨我自己,你這麼想也沒有錯。”
她的聲音很冷靜,淡淡地看著江臨遇,“是我高估了我們的感情,在你心裡我們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廉價得不值一提,隨意就能變更。”
“甚至不值得你多問一句。”
“既然這樣,就當我今天什麼都沒有說,以後……隨便吧。”
說罷,她轉身就想走。
江臨遇當場就慌了,連忙抓住她的手臂,道:“我沒有這麼想,你彆急著走。”
許柚冷眼看著他。
江臨遇眼睛裡亦含了淚,啞聲道::“許柚,前世我走的那樣早,沒有履行和你的承諾。”
“縱然你恨我,愛上彆人,也是理所應當。”
“是我先背棄的約定。”
是他為了兄長的江山,不顧危險上了匪徒的山,中了算計,天不假年。
本就是我先離開你的。
所以,由不得我不怕。
許柚側過頭,逼退眼底的淚意。
她知道怨不得江臨遇。
可還是忍不住難過,憋不住委屈。
江臨遇看見她的淚花,頓時慌張至極,心酸不已,心尖子都是疼的,顫抖著手去給她擦眼淚,“柚柚……”
他喊她的名字。
時光仿佛瞬間倒轉回千年之前。
他笑吟吟站在她麵前,每每想要逗她開心,都會軟聲喊她“柚柚。”
而她一如多年前那般,始終無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