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天的比賽隻能算是熱身賽, 但現場的氣氛完全超出了預計,大概是觀眾的氣氛太過熱烈, 參賽隊伍也是卯足了勁頭打。
原本水平隻能說是平平的兩支隊伍, 打到最後,戰況越來越熱烈,你來我往, 誰也不讓誰,要不是林蠶蠶手裡有個棒槌,她也要跟著一起喊, 把嗓子喊劈了。
比賽總歸是有勝負的, 一場比賽下來, 大家夥都意猶未儘,輸的車間的觀眾, 有看得激動的,都還氣哭了。
但比賽又不是一場定輸贏, 下麵還有兩場呢,打贏了還是有希望進決賽的,大家互相安慰,互相鼓勁。
勝的隊伍就簡單明了了, 個個喜氣洋洋, 眉毛得飛上了天。
散場的時候,林蠶蠶聽到好些職工沙啞著嗓子在那裡討論,惋惜哪個球丟得不應該,或是議論著明天的比賽, 滿是期待。
眼前的這一切就是對林蠶蠶,以及一眾為此付出諸多努力的工會同事最大的認可了。
林蠶蠶和工會的同事們留到最後,一起收好尾,才結伴一起去食堂吃飯。
比賽開始之前,林蠶蠶就跟大家交待了的,結束後趁著吃飯的時間開個碰頭小會,總結一下今天遇到的問題。
按理說,這樣的集體行動,張美芹也是要參加的,但她沒有,比賽結束沒多久,張美芹就跟著胡英姿先走了。
“就她會鑽營,天天巴著主席,正事一點不乾。”張美芹這樣,肯定會有同事看不慣的。
憑什麼啊,大家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你就在巴在領導麵前巴拉巴拉幾句,功勞就有你的一半了?
立馬就有人附和,“就是,隻會拍馬屁!”
還有人建議林蠶蠶改明兒給張美芹換個工作,讓張美芹去做最苦最累的事兒。
在領導麵前露臉的事,就該林蠶蠶自己去做才是。
林蠶蠶笑著搖搖頭,雖然上輩子也是從公司底層一點點走上去的,但林蠶蠶是真不乾給領導端茶倒水的活,她能乾,但她不願意。
至於張美芹,與其壓著她去乾彆的事,不如讓張美芹去做她願意且擅長的事,總比看張美芹板著個臉,滿腹抱怨要好。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和下午都有比賽,賽程還挺滿的,看到今天比賽的反響,林蠶蠶對明天的比賽放下心來,打算趁著中午吃飯的時間回林家去看看。
進廠到現在,林蠶蠶也沒抽出空回去看看,也就那天徐來娣來送東西,晚上林家妹和林家珍過來送飯盒,林蠶蠶跟她們見了一麵。
也不知道林家妹最近複習得怎麼樣了,家珍有沒有把心思多放在學習上,而不是欄裡的豬身上。
還有那個徐舅媽,有沒有再到家裡來。
……
自己工作時什麼樣子,魏敢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他一早就定了個鬨鐘,算著時間準備晚上準時下班去堵林蠶蠶一起吃飯。
結果等真忙起工作來,鬨鐘響了八百遍,魏敢一遍都沒聽見。
等他把手頭的工作忙著差不多,抬起頭來一看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匆匆趕回宿舍,原想借著討要飯盒的機會跟林蠶蠶說幾句話,結果才走上院坪,就看到林蠶蠶她們那屋燈由亮轉熄。
魏敢,“……”
就差那麼兩分鐘!要是快一點,能跟林蠶蠶說聲晚安也好呀,魏敢有些可惜地想。
他本來就是抽空才回來的,林蠶蠶既然已經睡了,魏敢也沒再往宿舍走,直接又回了小紅樓那邊。
本來魏敢是想著加班到一兩點,能把手頭的事做個小收尾,然後再回宿舍這邊睡的,早起還能跟林蠶蠶碰個麵。
結果直接被工作給拖住了腳步,淩晨四點才眯眼,再醒來時,已經九點多了。
“誰關了我鬨鐘!”魏敢氣瘋了,他都沒敢睡太死,就怕聽不見鬨鐘響,結果醒來一看,鬨鐘全給停了。
同事往袁代表辦公室的方向指了指,“代表早上過來,知道你四點睡的,說讓你多休息會,就把鬨鐘給關了。”
“……”魏敢,咬著牙默默平心靜氣。
研究所和實驗室的工作就是這樣,魏敢以前早習慣了的,忙起來腦子裡就隻有工作的事,因為太專注,也不會去注意到無關的東西。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要老這樣忙忘記時間,林蠶蠶就該被彆人給追走了。
魏敢突然有些懷念守大門的時候了,多自由啊,想見林蠶蠶招呼一起直接去找她就行了。
真後悔!腸子都悔青了。
這會魏敢想跑出去找林蠶蠶都不行,他被同事拉去打球了。
比賽這種事最容易激起男人們的勝負心,昨天的比賽袁代表全程參與了,回來就交待他們,手頭的事稍微放放,多打兩場球練練技術。
彆等一上場,就被車間那些莽漢子們給乾趴下了,就算要輸,也要輸得有水平技術一點。
因為是周末,又有昨天的比賽打底,大家口耳相傳,今天來看比賽的人特彆多,人擠著人,還有好些沒有擠得進去的。
球場上熱火朝天,戰況激烈非常,觀眾們也都群情激動,稿件更是雪花似地往廣播站送。
等到比賽結束出來,林蠶蠶耳朵好半天還是嗡嗡的。
中午去食堂打了個肉菜,林蠶蠶才端著飯盆往出走。
家裡還是那個樣子,林蠶蠶到家的時候,家裡都沒有人,倒是隔壁林大伯家,像是有客人在,禾坪裡坐了好些人,還挺熱鬨的。
徐來娣跟林家妹應該是在生產隊上工,林家珍八成是跟小夥伴們一塊兒扯豬草去了。
不過林蠶蠶也沒等太久,她前腳才到一會兒,後腳林家珍就背著一簍子豬草,小旋風一樣地跑回了家,“姐!”
和林家珍一起進門的,還有林奶奶和一個陌生的婦女,那婦女臉色極好,穿著看著也乾淨利落,看林蠶蠶時的目光柔和,微帶著笑意。
就是眼晴裡帶著若有似無的算計,那種感覺讓人十分不舒服。
“奶奶,小嬸。”林家珍喊人,老老實實地去屋裡搬凳子,家裡沒有什麼好待客的,林家珍就去菜園子裡摘黃瓜。
林蠶蠶挑了挑眉頭,原來這就是頂替了林父在木器廠工作的林小叔的媳婦,林小嬸。
不過他們一家不是都搬到鎮上去了麼,這不年不節的,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一看到林蠶蠶,林小嬸立馬笑著迎上來,想拉林蠶蠶的手,可惜被林蠶蠶避開了。
林小嬸愣了愣,立馬大笑著化解了尷尬,“我們蠶蠶真是出落得越來越好看了,還出息!這都分配進國營廠了,咱們老林家的祖墳都冒青煙了。”
林小嬸說著看了林奶奶一眼,似乎希望林奶奶能附和她一句,可惜林奶奶隻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認同她說的話。
老林家墳頭上冒青煙,那也是旺孫子的,怎麼可能旺林蠶蠶將來一個外姓人,林蠶蠶能進廠頂多就是時運好。
搭台子唱戲,沒人接話應該是挺尷尬的一件事,但林小嬸一點也不,她心裡生著林奶奶的氣,臉上還是笑眯眯,用十分疼愛的目光看著林蠶蠶。
“家珍,你去把你媽喊回來,我事跟她講。”對著林蠶蠶時,林小嬸笑得慈愛,但對著林家珍,態度就隻能說是平平了。
這語氣,就跟指使家裡的小保姆似的,林蠶蠶聽著心裡不大舒服,林家珍卻一點不覺得,點點頭就要出門喊人。
林家珍從進家門起,一下都沒歇過,這會臉蛋還紅撲撲的,氣都沒喘勻呢,林蠶蠶自然不可能讓她去,直接把林家珍給喊住了。
還把手裡鮮嫩的黃瓜塞到林家珍手裡,示意她吃。
這時候黃瓜漸漸都要老了,新長成的黃瓜徐來娣一般是不讓吃的,等老了,確認林蠶蠶暫時不會回來,才會讓摘了炒菜吃的。
林家珍都沒舍得多摘,挑來挑去隻摘了三根,林家珍開始隻拿著,想等林蠶蠶想吃的時候再說。
等林蠶蠶瞪她一眼,林家珍就心裡甜甜地,乖乖地吃了。
“小嬸有事跟我說,家裡的主我能做。”林蠶蠶這才看向林小嬸。
林小嬸在心裡罵了林家珍一聲沒出息,是林蠶蠶的應聲蟲,林蠶蠶說句話,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心裡罵著,臉上還是帶著笑了,聽了林蠶蠶的話後,林小嬸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這事啊,還真不好跟你講,你還小呢。”
不過這事還真跟林蠶蠶有點兒關係。
林小嬸看了眼林蠶蠶的臉,長得是真漂亮,五官正好揉合了她早逝的親媽和林父的所有優點,是林家長得最漂亮的姑娘,其次才是林大伯家的林荷花。
而且你看,這林蠶蠶一分配進廠,這人的氣質立馬就不一樣了。
以前多陰鬱沉悶的性子,現在看著,身上那股勁就不一樣了,還真有幾分她親媽年輕時的爽利勁。
林小嬸這次來,就是給林蠶蠶做媒的,說的是木器廠廠長家的內侄。
先前是不知道林蠶蠶還有這本事,能分配到國營廠裡去,要是早知道,林小嬸肯定要幫林蠶蠶挑個條件更好的。
現在這個其實林小嬸也覺得不合適,但事情她都跟人廠長夫人說定了,總要回來說說看的。
林小嬸都打好主意了,要是林蠶蠶願意,也算是皆大歡喜,要是不樂意,那也沒關係,她回去就說林蠶蠶看不中就成。
反正就是正常說親,她也沒拿什麼好處。
就憑林蠶蠶高中畢業,還是農機廠的職工,什麼樣好條件的男同誌找不到,說不定還能嫁到縣裡去呢。
想到去縣裡,林小嬸心裡就有些火熱了,琢磨著要不乾脆就不說了,直接去回拒了廠長夫人得了。
“有什麼不好講的,十八歲都是大姑娘了,我在她這個年紀,她大伯都能自己走路了。”林奶奶可不管林小嬸心裡的盤算,直接就說了。
說完,林奶奶看了林蠶蠶一眼,眼裡有點可惜,但還是道,“你小嬸給你說了個對象,想讓你請假去見見。”
再說了,喊徐來娣有什麼用,就徐來娣那三棍子打不出來一個屁的性子,她未必能做林蠶蠶的主?
林小嬸,“……”
這老太太,怎麼就這麼能壞事呢!
但話已經說出口了,林小嬸也不好再打反口,隻好把情況仔細給林蠶蠶說了一遍。
當然,所有的話都是站在她們的立場上來講的,話裡話外自然也是為了林蠶蠶好,畢竟她們是當叔叔嬸嬸的嘛。
“情況呢就是這樣,挺不錯周正的一個小夥子,聽說以前還跟你爸學過徒呢。”林小嬸說的時候,一直注意著林蠶蠶的表情。
林蠶蠶對他爸的感情可是很深的,林小嬸覺得把林父搬出來,應該能打動林蠶蠶才是。
可惜林蠶蠶壓根沒什麼表情,林小嬸根本看不出什麼來,“你看怎麼樣,行咱們就見見,不行小嬸就回去拒了。”
林奶奶聽著是挺滿意的,城鎮戶口,正式工,去哪找這麼好條件的後生,一聽林小嬸這話,就不樂意了,“拒什麼拒,我看就挺好,見見。”
老太太是挺想讓林蠶蠶給她養老的,但老太太心裡更有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那就是女孩子到了年紀,就該嫁人。
今年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八的林蠶蠶,在她看來,已經不小了。
所以老太太寧願林蠶蠶嫁人,也不惦記著養老了,當然,嫁了人也是可以拉拔家裡的嘛,不影響。
“這麼好的條件,小嬸怎麼不說給真真。”林蠶蠶沒理林奶奶,笑著看向林小嬸兒。
原主的日記本,林蠶蠶是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的,她記得林小嬸家裡似乎是有個跟她同年的妹妹,叫林真真的。
據原主所知,林真真小學畢業就跟著林小叔在木器廠乾活了,現在估計都轉正了,也沒聽說過她處對象,或者要結婚的消息。
林蠶蠶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有所圖的人,要那個對象真有林小嬸說的那麼好,是個人才,怎麼不給林真真介紹,反倒給她這個隔了一層的侄女介紹?
原主大概有些憤世嫉俗,因著自身的際遇,感覺誰都對不起她,所以日記裡幾乎沒有正麵人物,也就對林家珍有點感情,畢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林小叔當初頂林父的職去木器廠,原主唯一的要求是以後讓林小叔供林家珍上學。
當然,這也不排除原主其實隻是想折磨徐來娣,畢竟和要一直供到原主高中畢業相比,供當時還小,離上學還遠的林家珍,花費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林小叔和林小嬸在原主的記述裡,都不是什麼好人,林小嬸更是個一直就很有算計的人。
當然就算沒有原主的日記,林蠶蠶根據林小嬸透露出來的信息,也能分析得出來,廠長家的內侄!這場相親,十成十是對林小叔有什麼好處,她才會牽線的。
好處是肯定有的,能跟廠長一家結成親家關係,看不見的好處都是無形的,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林小嬸都打算等林蠶蠶結婚的時候,多花些錢,替林蠶蠶做足麵子,圖最大的利益呢。
“你看你這孩子,難不成小嬸還能害你?我倒是想說給真真,這不是人家眼光高嘛。”林小嬸說起林真真,是一臉的惋惜。
畢竟侄女還是隔了一層的,親女兒多好,說起林真真,林小嬸臉上全是驕傲和滿意,她閨女長得雖然不如林蠶蠶,但從小就懂事又乖巧。
你看林真真工作這麼多年,工資從來都是交到她這個媽手裡的,哪裡怕林蠶蠶,沒把徐來娣氣死算好的。
廠長家的內侄這條件多好啊,男方本身也是在木器廠工作,職位比林小叔還高呢,就是學曆差點,隻有小學畢業。
但男同誌嘛,有本事就行了,學曆不那麼重要的。
要不是對方眼光高,對長相有要求,林小嬸也不會給林蠶蠶牽線,早說給林真真了。
確定林小嬸沒光顧著利益瞎給她相親,林蠶蠶對林小嬸的態度好了不少,沒有直接懟回去,隻笑著道,“小嬸幫我拒了吧,我們領導暫時不讓我處對象。”
這拒絕算是委婉了,林小嬸也是懂味的人,再加上她本來就有替林蠶蠶拒絕的想法,所以也沒糾結,立馬應下,說是會去回拒了。
也是,林蠶蠶既然都分配到國營廠了,那廠長家內侄的條件就有些夠不上林蠶蠶了。
木器廠放在她們鄉下地方,是挺厲害的,也是吃公家糧的人,但跟國營農機廠比,連根毫毛也比不上。
要說惋惜,林奶奶比林小嬸更惋惜,兒子輩裡頭,林奶奶最心疼林小叔,孫子輩時裡頭,林奶奶最喜歡大孫子,孫女就隻喜歡林真真一個。
林真真是林小叔唯一的閨女,再就是林真真長得挺像林奶奶年輕的時候。
看到林蠶蠶拒絕,林奶奶覺得林蠶蠶挺不識好歹的,多好的男同誌啊,她居然還不樂意去見見。
但林奶奶吧,插兩句硬氣話還行,真要她直接衝林蠶蠶開訓,還是不敢的張口的,她沒底氣,也怕林蠶蠶不給臉。
一把年紀還要吃孫女給的氣?林奶奶要那個臉。
等徐來娣和林家妹下工回來的時候,林奶奶和林小嬸已經走了,不過林奶奶還坐在林大伯家後門口,往她們這邊張望呢。
林奶奶是看著林蠶蠶端著個飯盆回來的,其實挺想留下來吃飯的。
上次徐舅媽不是來蹭了頓飯麼,走的時候還特意去林大伯家坐了坐,跟林奶奶拉了拉家常,仔細說了國營廠的夥食。
可惜林蠶蠶不留客,話裡話外還趕著客,林小嬸坐不住,就喊林奶奶回了林大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