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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快要被石榴的悲傷淹沒了,以至於當她融入陸玉容的身體,她的心頭還是被石榴的悲傷占據,就像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瓢潑的大雨中,至親的人都不見了,無依無靠,連個要去往的方向都沒有。

“娘,娘……”

有道稚嫩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蘇梨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趴在她的床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擔心地看著她:“娘,你怎麼哭了,做噩夢了嗎?”

蘇梨怔怔地看著這個孩子,這,這是石榴心心念念的善哥兒啊!

蘇梨與每一朵花妖都情同姐妹,善哥兒是石榴的兒子,也就是蘇梨的小輩,石榴回憶中的善哥兒又那麼乖那麼孝順,就因為太想娘親,才會墜落牆頭……

蘇梨不想再回憶乳母丫鬟們發現善哥兒的那一幕,她一把將善哥兒提起來抱到懷裡,任由眼淚滾下臉龐。

善哥兒是石榴唯一的牽掛,石榴至死念的都是善哥兒,隻有善哥兒,為了石榴也好,為了善哥兒也好,這輩子蘇梨就算自己吃些苦頭,她也要保護好善哥兒,不讓他小小年紀再落得那種淒慘的結局。

“娘,你到底怎麼了?”被娘親緊緊地抱著,善哥兒有點害怕,娘突然哭得這麼慘,肯定是發生了不好的事。

“娘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見善哥兒被人搶走了。”蘇梨擦掉眼淚,坐正了看懷裡的善哥兒。

善哥兒終於知道娘親為何哭了,他摸了摸娘親紅紅的眼圈,黑眼睛無比堅定地道:“娘彆怕,沒人搶我,就算有人把我搶走了,我也會跑回來找娘的。”

蘇梨笑著點點頭。

善哥兒見娘親笑了,想起自己跑過來的目的,立即拉著娘親的手道:“娘,花園裡的石榴花開了,我帶你去看!”

陸玉容最喜歡石榴花,善哥兒也知道,所以早在顧家花園裡的石榴花樹長出花苞時,善哥兒就每天都要跑過去看一看,等著告訴娘親花開了的好消息。

蘇梨還在想如何應對石榴的劫。

如果她過來的時間點能在石榴嫁給顧彥衡之前,難度會大大降低,隻要她不嫁給顧彥衡改嫁彆人就行,甚至嫁了顧彥衡保住他的命也可行,然而她運氣不好,竟然回到了這時候。看善哥兒的年紀就知道顧彥衡早死了,石榴可能已經被明宗盯上了。

蘇梨剛分析到這裡,善哥兒就說要帶她去看石榴花。

蘇梨開始還沒在意,下了床去梳頭時,蘇梨嘴角哄孩子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陸玉容進宮後每天都在思念兒子,回憶最多的就是與善哥兒分彆那幾日的相處,所以蘇梨記得特彆清楚,就在陸玉容與善哥兒一起看石榴花這天的黃昏,顧縝將陸玉容叫到了書房,說要送她進宮去給老皇帝生兒子。

蘇梨不由地看向窗外的天。

是天庭發現她與花母娘娘在作弊了,故意讓她回到這個節點刁難她,還是因為石榴最大的執念是沒能保護好善哥兒,所以善哥兒必須存在,蘇梨才醒在了這個時候?

不過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完了石榴花,善哥兒去先生那裡讀書了,蘇梨回到房中,默默地思索後路。

陸玉容的處境與芍藥有一點點相似,都是孤兒,沒有娘家撐腰,隻是一個是賣身的賤籍,完全憑盛元慶處置外人都不會指責盛元慶什麼,一個是正正經經的官家女子,是顧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顧縝更是內閣大臣,為了他自己的臉麵,他必須秘密行事。

但蘇梨想擺脫陸玉容的困境,比芍藥那世更難。

首先是顧家,顧家沒有人貪圖她的色,隻有一個貪權的公爹,蘇梨沒有任何條件可以說服顧縝不安排她去伺候那惡心的老皇帝。再次,現在是老皇帝要求她進宮,決定權已經不在顧家這邊了,顧縝也隻是將計就計,為顧家謀算更多回報罷了。

蘇梨再有本事,她能逃脫一個內閣大臣與皇帝的聯合掌控?

進宮是必然,蘇梨隻能謀劃進宮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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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顧縝從宮裡回來了,命人去請二太太來他的書房。

蘇梨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眉目恭敬地來到了顧縝麵前,行了禮,蘇梨疑惑地道:“父親找兒媳何事?”

顧縝先叫管事下去。

蘇梨見管事把門關上了,她神色變得緊張,仿佛擔心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事。

顧縝看著這樣的兒媳婦,心情也很是複雜。

兒子死後,兒媳婦孝順本分,既孝敬他與妻子,又把善哥兒養育的極好,如果可以,顧縝也不想自己的兒媳婦去伺候皇上。可姚敏中那佞臣不知從哪聽說了兒媳婦的兩個姐姐都生了三個兒子,為了邀寵把此事捅到了皇上麵前,皇上年近六十正急需皇子,麵對這麼大的誘惑,皇上能不心動?

顧縝想,不是他要對不起兒媳婦、對不起死去的兒子,是皇命難違,他無可奈何。

安慰了自己的良心,顧縝歎氣一聲,將皇上的意思說了。

蘇梨撲通跪到了地上,淚如雨下:“父親,您不能這樣對我,您不能……”

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氣,蘇梨再也說不出話,隻一邊哭一邊搖頭。

顧縝偏頭,神色凝重地道:“你以為我若有回絕之策,還會來為難你嗎?如今宮中的形勢,皇上急於求子,他直接對我說要你進宮伺候,我也如你這樣跪下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我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然皇上心意已決,我還不肯答應,寧可辭官,皇上卻說我辭官也沒有用,你不給他生皇子,他就要善哥兒也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顧縝的聲音也哽咽了,低著頭仿佛在擦拭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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