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這些,陸采女記住了嗎?”
魏融古井無波地說完,看著對麵神色複雜的女人問。
蘇梨在醞釀狀態,見魏融盯著她看,蘇梨掃眼並未關閉的門,她緊張地問道:“公公,外麵的人可是您的心腹?”
魏融皺眉,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樣開口。
蘇梨攥著帕子,再看一眼外麵,她故意走到魏融的北麵,引得魏融轉過來,如此一來,外麵的人看不到魏融的臉,她的人也被魏融的身影擋住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魏融冷聲問道。
蘇梨深深地看著他,眼中浮出了淚光,像是看到救命菩薩一半,蘇梨緩緩跪了下去,低著頭道:“公公,玉容幼年喪母,少時喪父,婚後喪夫,現在又遇到這種事,天底下可能沒有比我更苦命的女子了。”
魏融以為她想求情,拒絕侍寢,雖然理解,心中卻並無任何想幫她的意思,而且她錯了,天底下比她命苦的女子不知多少。喪父喪母又如何,她好歹衣食無憂地長大了,再此之前沒有受到任何欺辱,外麵的那些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剛出生就被盼望兒子的父母家人害死的,長了幾歲因為家貧活活餓死的,被家人賣去窯子換錢生生被折騰死的,還有做了小妾被主母收拾死的……
好命的人活得差不多都一樣,命苦的人各有各的苦法。
與那些人相比,眼前這個真的不算最苦。
就在魏融想打斷她的時候,蘇梨開始說重點了:“從小到大,家父對我最好,他在天有靈,見我被皇上、顧家聯手欺淩,家父於心不忍,就在顧大人要求我進宮前一晚,家父居然托夢給我,指點了我一條生路。”
魏融挑了挑眉,眸中閃過一絲興趣。
這讓他有耐心繼續聽了。
蘇梨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是同樣不敢相信的樣子,忐忑道:“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向公公提過,他與顧大人的原意是偷偷將我送進宮,生了皇子再送我回顧家做二太太。”
魏融頷首,這事他知道。
蘇梨眼中積蓄的淚滾落下來,她擦了一把,後怕地道:“家父在夢中給我看了一遍如果我按照這個計劃進宮後的結果,我分不清那是真的還是單純的夢,可一切都跟真的一樣,我確實懷孕了,善哥兒卻因為想跑出顧家去找我摔落牆頭……是公公您暗中對我說出真相,我卻因此絕望沒了活下去的念頭,懸梁自儘了。”
魏融眼神已經變了,這夢裡善哥兒的結局他沒有料到過,但魏融早就打定了注意,就算陸氏懷孕,他也不會讓她的孩子成功出生。
魏融並不相信真的會有亡故的親人托夢,可如果這一切都是陸氏編的,宮裡那麼多人,她為何要編他想謀害皇嗣?
“我本以為家父給我看的夢境在我死後就會結束了,沒想到家父還讓我看了更多……”
蘇梨按照計劃言簡意賅地敘說,就在她點出魏融的真正身份時,眼前突然一黑,下一刻蘇梨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就像被繩索緊緊勒住!
蘇梨雖然預測過魏融可能會想殺她滅口,卻是第一次體會這種被人扼住脖子的窒息痛苦,麵對魏融陰狠的眼睛,蘇梨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指往兩側掰,擠出一絲聲音質問道:“公公就不想知道你的下場嗎?”
她的眼中也透出狠意來,四目相對,魏融粗.重的呼吸慢慢平複下來,因為用力過度而青筋暴露的手也終於鬆開了蘇梨的脖子。
蘇梨捂著脖子退後幾步,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魏融,瞪夠了,蘇梨帶著濃濃的嘲諷說出了魏融登基後的四麵楚歌。
魏融雖然不願相信,可她說的這些完全符合朝堂、邊疆形勢。
“如果我死了,你也彆想善終!”蘇梨冷笑總結道。
魏融垂著眼睫,不知過了多久,他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抬眸,目光冰涼地看著蘇梨:“現在可以說令尊為你指的明路了?”
陸老爺甚至顧縝一家都絕無可能知道他的秘密,她一個內宅女子更不可能知道,事已至此,魏融隻能相信她。
蘇梨側過臉,極其不情願地說了那條她自己苦思出來的明路。
蘇梨自己也不願意向魏融借種,因為魏融算是間接害死石榴的人。
可理智上講,就算沒有魏融,石榴生了皇子回到顧家,發現善哥兒沒了,石榴照樣會死,還白白給老皇帝生了一個兒子,成全了老皇帝與顧縝的私心。所以在必須挑選一個盟友的情況下,蘇梨寧可選擇至少還有苦衷並非徹底黑心的魏融,也不想選擇老皇帝。
“明宗害死你全家,殺了他你就可以報仇,並不是非要你自己當皇帝,與其暴露身份勉強做了皇帝,卻要淪為為報大仇寧可偽裝太監三十多年的忍辱負重的典型,青史留名,看似好聽其實細究起來十分窩囊,而且還要被駙馬們圍剿,內憂外患纏身,不如全心輔佐我做太後,輔佐你的兒子奪了明宗的江山。”
見魏融眉頭緊鎖還在猶豫不決,蘇梨毫不客氣地道:“你再想想,現在的百姓是怎麼議論前朝皇帝的,等你作古,後世的人甚至還要為你究竟是真太監還是假太監長篇大論,翻閱史書爭得你死我活,真那樣,你死了在鬼神麵前都沒麵子。”
魏融眉峰跳了兩跳。
如果可以,哪個男人願意冒充太監,願意被後世嘲笑?
不過……
魏融狐疑地盯著蘇梨:“令尊提點你來與我通.奸,你為了苟活,竟不顧禮義廉恥了?”
蘇梨冷笑:“跟你通.奸是為了苟活,乖乖給昏君侍寢就不是苟活了?更何況,窩窩囊囊地活著才叫苟活,隻要我夠聰明,隻要你真有家父說得那麼厲害,我就可以憑著孩子做皇後做太後,可以讓那些想逼死我的人全部付出代價!”
魏融沉默了。
其實命苦卻還想活著的人都一樣,都在忍辱負重,為了活下去而拚儘全力。
舍棄廉恥與他睡覺對她來說是辱,假扮太監奴顏婢膝則是他的辱。
可命都要沒了,一點辱算什麼?
魏融同意了蘇梨的結盟請求。
但他有一個顧慮,垂眸道:“我可以瞞天過海代他與你睡,你如何保證你一定會生下兒子?”
蘇梨嘲諷道:“我無法保證,我甚至連公公有沒有本事讓我受孕都沒有把握,但試一試總比坐以待斃強。我一個弱女子,沒有彆的本事,與公公聯盟是我唯一的生路,公公宮權大握,您若能另辟蹊徑成就大事,放我們母子一條生路,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