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雲庭無法忘記中秋那晚。
他十歲拜入天極宗,從那天起廖雲庭便常年以劍為伍,除了必須與師父學劍、必須與師兄師姐出門曆練的時候,廖雲庭每日都幽居天極宗後山,要麼練劍,要麼打坐修煉內功,唯一的消遣便是聆聽瀑布的轟鳴。
如果將他每天所做之事記載下來,那將是一本冗長又無趣的書籍,相信沒有人會感興趣。
直到小弟子何真真出現在他身邊。
就像一條平靜流淌的河流突然有一處起了滔天波瀾,連廖雲庭自己都無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夜深人靜之時,他會情不自禁地在夢裡重溫那晚,小弟子柔軟溫熱的身子,她在他耳邊一聲聲地喚著師叔,甚至是她在他背上留下的抓痕。
每夢到一次,廖雲庭都會驚醒一次,每驚醒一次,那記憶就又加深一重,想忘也難忘。
當小弟子再次出現在他麵前,廖雲庭隻能用最冷的表情麵對她,免得被她看穿。
蘇梨根本沒有那個閒心,距離明年中秋還遠得很,當務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實力。
她此時沒有勾引廖雲庭的意思,表現出來就是廖雲庭也絲毫沒有看出小弟子對他有什麼餘情未了。
難道是那晚他數次傷了她的心,她已經對他死心了?
果真如此,那倒也好。
廖雲庭斷掉那些胡思亂想,得知她是來學第四重功法、劍法的,廖雲庭對她驚人的資質也不再大驚小怪,背負長劍就要帶蘇梨去山巔。
蘇梨小聲道:“師叔,我想學輕功,您一起教了我吧?”
據她所知,天極宗的劍法、內功功法、輕功都是江湖頂尖的武學,其中輕功算是最好學的,隻是學會了能飛多快,就要看個人的內功修行了。
廖雲庭同意了。
第四重的劍法更加複雜,再加上要學輕功身法,今日兩人一直在山巔逗留到了晌午。
傳授完畢,廖雲庭準備先行下山了。
“師叔!”
身後再次傳來她的聲音,廖雲庭忽然意識到,天極宗的六個弟子,其他五個弟子這麼多年加起來喊他的次數可能也沒有她一人多。
“何事?”廖雲庭不太耐煩般問,並沒有回頭。
蘇梨撓撓頭,底氣不足地道:“師叔,弟子有個不情之請,懇請師叔應允。”
廖雲庭想到了她上一次的不情之請,直接害他破壞了宗門規矩。
“何事?”廖雲庭冷聲問。
蘇梨快步繞到他麵前,低著頭摩挲自己手中的木劍,小聲道:“師叔,弟子要隱瞞武功,就不能去找師兄師姐們練劍,一點實戰經驗也沒有,明年中秋之前弟子還要行走江湖物色合適的雙修人選,萬一遇到心懷不軌之徒,弟子空有一身武藝,卻不知該如何與人交戰,所以,所以弟子想請師叔每日抽出一點時間與弟子過招……”
說到這裡,蘇梨抬起頭,濕漉漉的大眼睛討好地看向頭頂的男人。
明年薛楊給她設套之時,蘇梨的修為應該也到了第五重,但薛楊的實戰經驗遠勝過她,所以蘇梨必須培訓自己的實戰能力。
廖雲庭並沒有耐心教導弟子,可蘇梨的動機讓他無法拒絕。
她學會了與人過招,明年師兄師姐就放心讓她自己下山了,不必再派他去跟著。
“可以,以後每日我會給你兩次攻擊我的機會,劍、刀各一次。”
蘇梨高興地笑了。
廖雲庭見了,看向山下,淡淡提醒道:“我不會壓製武功配合你,能堅持多久看你的造化。”
蘇梨臉色一苦,實戰就是你來我往地過招磨合,廖雲庭全力以赴的話,蘇梨能在他手裡堅持一個回合嗎?
蘇梨想求求情:“師叔,我……”
廖雲庭掃眼她手裡的木劍,最後道:“每日清晨我會去山裡練劍,你伺機動手,其他時間彆去打擾我。”
說完,廖雲庭施展輕功,如一縷黑風消失在了蘇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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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是認真要與廖雲庭練劍的,第二天天剛剛亮,她就像個刺客一樣埋伏在了飛泉閣附近的一棵大樹後。
廖雲庭都是飯前練劍,鐵叔還沒起來,他推開木門,負劍朝山裡走去。
蘇梨躡手躡腳地跟上。
廖雲庭沒有用輕功,但他步伐飛快,蘇梨不得不祭出自己剛學會皮毛的輕功才能跟上他。
鑒於廖雲庭並不會突然絆倒或是要去小樹林裡噓噓給她最佳出手的機會,跟了一會兒,蘇梨乾脆直接抽.出她的木劍,朝廖雲庭刺去。
蘇梨覺得,她現在好歹也是開始修煉天極宗第四重劍法的江湖小高手了,與廖雲庭打一兩個回合應該沒問題吧?
抱著菜鳥的自信,蘇梨目光堅定,心中隱藏著興奮。
可就在蘇梨的劍快要碰到廖雲庭的後背時,廖雲庭突然一側身,並在蘇梨準備變招的時候,一掌拍在了蘇梨左肩。
蘇梨就像挨了一次有力叩擊的網球一樣,直接被廖雲庭拍在了旁邊的草叢中,隻是人家網球還會彈起來,她直接臉朝地趴在了那裡。
廖雲庭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蘇梨這半年練武練得辛苦,但因為沒有與人動過手,她還真沒有領教過這種挨打的滋味兒。
緩了一會兒,蘇梨手腳並用地爬起來,一邊拍身上的土一邊轉身,嘟著嘴朝冷臉站在那裡的男人抱怨道:“師叔避開就是了,何必再給我一掌,我的丹田都快被你震碎了。”
廖雲庭冷聲道:“動手之前就該隨時準備調動內力承受各種攻擊,如果我不是你師叔,你現在已經死了。”
蘇梨咬了咬唇。
廖雲庭看向她腰間的佩刀:“剛剛你用的劍,該用刀了。”
蘇梨咬牙,一把抽出宗主蕭罡送她的那柄不知道從哪位前輩墓中撿到的寶刀,平複片刻,蘇梨揮刀朝廖雲庭跑去。
廖雲庭依然沒有出劍,身影一閃,寬大的手掌攜帶著一分內力拍在了蘇梨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