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又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她撈過床頭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此時此刻,是巴黎的半夜兩點多。
這麼晚會是誰?
巴黎治安不好,從前萬又和雲霧來也在半夜遇到被醉鬼敲門騷擾的經曆,把兩個姑娘嚇得不輕,後來和物業反饋以後,物業增強了安保,類似的事情就沒有再發生過了。
難道這次又是醉鬼?
萬又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確認自己睡前反鎖了大門。
原本以為對方敲一會就會消停,結果敲門聲持續不停,萬又去廚房拿上菜刀,緩緩朝門口走去,聲色俱厲地質問道:“誰?再敲我要報警了。”
外頭沉默一秒,說:“我。”
雲霧來?萬又一愣。
雲霧來不該正在國內跟她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老公你儂我儂嗎?萬又渾身鬆懈下來,她打開門鎖,然後開了門,外頭,雲霧來提了個行李箱,帶著口罩,看得出來沒化妝,露在外頭的兩隻眼睛難掩憔悴。
“你怎麼回來了?”萬又幫她把行李箱拎進來,“之前不是說要在家待大半個月嗎?”
“嗯。”雲霧來的聲音也是疲憊不堪的,她不欲多說,邁進家門用後背將門抵上,落了鎖。
萬又心有餘悸:“你嚇死我了,我以為又是哪個神經病一直在敲門,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雲霧來說:“我手機沒電了。”說著,她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你繼續去睡吧。”
“霧來,你沒事吧?”萬又拉住她,一句道破:“你是不是跟你老公吵架了?”
雲霧來搖搖頭。
沒有吵架,一句都沒有吵。
萬又還想再問,雲霧來已經拂落她的手:“飛機上沒睡好,我太累了,明天再說。”
回到自己房間,雲霧來沒有洗漱,沒管自己身上這身衣服風塵仆仆地跟著她從錦城來到巴黎到底沾了多少細菌,徑直把自己摔進了床裡。
包還挎在身上,擱在身下很不順服,她把它拽下來,在黑暗中隨便一扔。
包扣散開來,裡麵的小物件乒鈴乓啷摔了一地,大概是口紅,骨碌碌滾了好一會才消停下來。
身體很疲倦,腦子確實清醒的,不停地高速運轉中,怎麼都沒法平息。
祝凱旋的車裡有兩份離婚協議書。
雲霧來記得自己第一次坐那輛車的時候,不小心開過副駕駛的儲物箱,當時祝凱旋的反應有點激烈,她當時沒有多想,現在想來,那個時候離婚協議書就已經在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錯過一次,第二次她沒錯過,成功在關上儲物箱的前一秒看到了它。
文件被壓在最底下,隻露出上半行標題。
雲霧來一點點把它抽出來的時候,拚命搜索著大腦字庫,試圖找出其它匹配上半部分的字出來。
她隻希望這行字不要是“離婚協議書”。
僥幸落空,她又再度抱著僥幸心理確認兩人的身份信息,姓名、性彆、生日、身份證號……
不是彆人,不是重名,他是真的準備了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離婚協議書。
沒有孩子的夫妻想要離婚很容易,財產分配是唯一的問題,雲霧來粗略掃了一眼,祝凱旋挺大方,他打算給她兩處地段很好的住宅,其中包括一處大平層和一處彆墅,還打算給她四間位於錦城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店麵房,兩輛車,和一大筆非常可觀的錢。
加起來會是一筆相當龐大的資產。
這些年的青春換這些東西,說實話,她不虧,甚至可以說賺大了,這幾年她人在國外,但也大概知道錦城的房價瘋到了什麼地步。
她隻是覺得有點不公平。
這些年來,不管愛情的光芒黯淡到什麼地步,說她隻是忘了自己還愛著祝凱旋也好,說她單純不甘心這麼多年青春泡湯也罷,至少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過與他全然無關的人生,沒有動過哪怕一次離婚的念頭。
可顯然祝凱旋不是,他不但考慮了,還付諸了實際行動。
要是她這次回國他們的關係沒緩和,他是不是就打算把離婚協議書拿出來,讓她把字簽了,從此跟她橋歸橋路歸路?
更氣人的是,他明明認真考慮過放棄她、還有他們一起鋪下的退路,卻又數次在她麵前表現出對離婚的強烈排斥,害得她以為他也像自己一樣堅定。
這個自以為慷慨的騙子。
最最最最最氣人的是她自己。
她根本沒有抵抗他的能力,短短十天而已,她就上鉤了,把一顆熾熱跳動的心重新給了他。
這麼多年過去,她的年齡和閱曆在增長,感情沒有半點長進,甚至比高中那會更經不起他的撩撥。
雲霧來回想起自己厚著臉皮說的那句“要抱”,悔得肝腸寸斷,恨不得抽死自己。
憤怒和悔恨都是能讓人失眠的東西,這一晚雲霧來又加了一粒助眠藥物,三粒藥才把自己放倒。
一夜無夢,就是睡醒腦子昏昏沉沉,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她趿上拖鞋,打算去洗個澡清醒一下,她昨天穿著臟衣服在床上睡了一晚,今天被套床單什麼的都得換洗,會是很忙的一下午。
今天是周末,萬又不上班,但屋裡隻有她一個人,萬又房間的門大開著,不知道去哪了。
雲霧來在衛生間刷牙到一半,家門突然被撞開,萬又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