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商家趁機做活動,沿街分發小禮物或宣傳單,遞到她麵前,她停下來,眼珠子呆滯地轉動幾下,似是很難再對外界做出反應。
對方奇怪地看她一眼,忙著去招呼下一個路人。
雲霧來繼續走。
其實雲霜說得很對,這些年來雲霧來確實從未說服自己。
雖然媽媽說過要有尊嚴地活著,雖然雲霧來百分百認同這個觀點,可那是媽媽呀,生她養她的媽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繼續用機器養著,好歹可以在想念媽媽的時候看到她,可以拉住媽媽的手感受她的體溫。
一旦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做出這樣的決定,怎麼可能輕而易舉?根本就是生生剜去自己的心。
母親過世後,雲霧來最最害怕看到聽到的就是絕症病人的求生欲,很多人在健康的時候,都可以侃侃而談說如果有朝一日得了絕症,隻想環遊世界過好最後的日子,而不是在醫院受儘折磨,人財兩空,但事實上絕大部分人都隻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世上哪有這麼多人可以看淡生死?幾乎所有絕症病人都會抓住一切可以活命的機會,即便希望再渺茫。
乾爸就是例子之一,他從前也像媽媽一樣瀟灑,認同人一定要活得有尊嚴,可事實上他生命最後的那段日子,在各家醫院都拒絕他的情況下,他病急亂投醫聽信各種偏方,不管靠譜的不靠譜的,他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肯鬆手。
雲霧來曾無數次質疑自己的決定,也許媽媽如同乾爸一樣,也很想活下去,可她親手簽下了放棄書,剝奪了媽媽生的權利。
尤其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質疑就會源源不斷從心底冒出來,她一邊不斷說服自己沒有做錯,告訴自己媽媽一定希望兩個女兒不要被母親的離去困住自我,一邊被折磨得整宿整宿無法入眠。
這些年來,她不斷服用助眠藥物,才得以維持正常生活。
有關此事,雲霧來從來沒有告訴過祝凱旋隻言片語。
不但是因為母親的離世是她無法觸碰的傷口,更因為她怕極了祝凱旋也會否認她,如果他質疑她:“你為什麼不找我要錢,為什麼不讓你媽媽繼續活下去?”
她一定會被徹底擊潰。
混沌的世界中,似乎有什麼在不斷震動。
雲霧來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祝凱旋的名字躍然屏上。
此時此刻,他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祝凱旋打電話給雲霧來,她跟雲霜約會,他一個人回家無聊乾脆在公司加班,他想問她什麼時候回家,他也好下了班去接她。
“喂。”
祝凱旋的話還來不及問出口,便聽到了雲霧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雲霧來?”祝凱旋不確定自己是否聽錯。
她停頓一秒,哽咽著小聲叫他的名字:“祝凱旋。”
“雲霧來?”祝凱旋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祝凱旋,你可不可以快點來接我。”
“我馬上來。你在哪?”
這幾年來錦城的變化實在太大了,雲霧來茫然回顧四周,根本說不清楚自己在哪,“我不知道……”她再也壓抑不住,哭出了聲,“我不知道,你快點來找我,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