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軍政不分家, 顧向前雖然並不熱衷於關係往來,不過由於工作緣故,不可避免地要和政府的人打交道。加上他恰好有幾個同學在政府單位工作, 蘇葉想和太太們吃頓飯也不算難事。
周末,橋頭巷。
蘇葉穿了一身新衣裳去見市委的太太, 她特意在團圓國營飯店訂了幾個位置請太太們吃飯。
蘇葉花了三斤的糧票,點了兩斤白麵饅頭,恭迎太太們的到來。
劉玉是蘇家蘇海的太太,丈夫蘇海是市組織部長。蘇葉看到劉玉的時候, 稍微停頓片刻, 淡定地挪開目光。
這麼世界也未免太小了, 劉玉不就是方女士的嫂嫂嗎?
其他兩個婦女分彆是寧太太、丁太太, 一個瓜子臉, 一個小圓臉, 看起來都是很普通的人,一臉正氣, 幾個人還沒開始吃飯便擺起了譜。
劉玉平日裡有些看不上這種請她吃飯的人,隻顧連長和他們家倒是有些交情, 兩家走動不多, 平時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來,還湊在一桌上吃飯?今天她是勉強出來應付蘇葉而已。
來之前劉玉已經做好了打算,不管如何肯定不能讓顧連長的愛人請客吃飯。
不就是幾斤精細糧,還能短了麵子?
蘇葉今天是有備而來,隻把這幾個人當成工具人, 笑眯眯地隻管請客吃飯、彆的出格的話題一字也不提, 她一會聊市裡的新鮮事,一會聊衣服料子。
幸虧方秀蓮這個茶會名媛平時沒少拿這些時髦的東西騷擾蘇葉, 否則蘇葉一時半會還找不到東西應付這些高官太太們。
她隨手拿出了方秀蓮送的小物件,“這是香奈兒的豆沙口紅,塗上去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
三個太太都還風華正茂,即便穿著平時再樸素,私心裡也抵擋不了這些東西的熱愛。她們聽出了一些趣,忍不住往蘇葉那瞧去。
蘇葉笑眯眯地掏出一支潤膚乳說:“還有這個玉蘭油,平時光擦雪花膏怎麼夠?雪花膏又厚又重,冬天塗還好,大熱天塗油非常油膩。玉蘭油比雪花膏味道淡一些、更清雅……我敢說翻遍C市都買不到,這個是進口的牌子貨,隻有港城那邊才有貨。”
她抹了一點出來塗到幾個人手裡,質感輕薄、氣味芬芳,幾個女人果然眼神閃了閃。
寧太太和丁太太發現蘇葉好像很懂這方麵的事,一來二去漸漸聊了起來。
蘇葉接著笑眯眯地說:“聽說滬市和港城那邊的年輕人都愛穿的確良,耐磨美觀又大方,國家正在積極推廣這種料子,你們買到了嗎?沒買到不要緊,我手裡正好有一塊。”
蘇葉瞥了旁邊一眼,把隔壁桌肆無忌憚打量的看在眼裡。隔壁桌坐的不是彆人,正是於福達的姘頭――廖青。
蘇葉談得頭頭是道,三個人也被吸引得圍著她。
太太們紛紛伸出自己的手腕,躍躍欲試打算試用蘇葉的玉蘭油,結果蘇葉擦完了自己,卻挨個把自己的寶貝放回去,開心得地吃起了自己的饅頭。太太們臉上浮起疑惑,齊齊愣住――
劉玉輕咳說:“顧夫人,你……這是特意拿來送給我們的嗎?”
蘇葉瞪眼,奇怪地反問:“你們怎麼會這樣想?當然不是,我這樣不就成了‘賄賂’你們了嗎?國家不是倡導勤儉節約麼?
這些是我家那位妯娌送給我的寶貝,都是很難弄到的時髦貨。隻是我一介普普通通人民教師,用不上這些東西。我於是想著讓愛人給我找幾位太太,把手裡的好東西平價轉讓出去。”
“連長的愛人果然有意思咯咯咯……”
寧太太和丁太太臉色熱情的笑容頓時凝住,劉玉反而鬆了口氣。
劉玉問:“這口紅多少錢?”
蘇葉笑眯眯地說:“香奈兒口紅五塊一支,玉蘭油兩塊,的確良五塊,古龍水香水十塊……”
東西確實都是原價,沒摻水分,卻也沒讓一分利。不過這麼稀罕的東西賣得沒有黑市貴,太太們又歡歡喜喜地笑了起來,紛紛吹捧起蘇葉神通廣大,能弄到這些沒多好東西,下次有了好東西還得找她們。
雖然幾個人隻吃了一頓白麵饅頭,走出了國營飯店後大家手挽手宛如親姐妹似的。
蘇葉出了國營飯店後,瞥了一眼隔壁桌,走進了隔壁的理發店。
於福達的姘頭――廖青正在理發店裡剪頭發。根據王虎的精心調查,每個月的這一天廖青都會到團圓飯店吃一頓飯、接著到順利發館理發。
廖青剛走進理發店的那一刻便注意到了蘇葉,那個先前在團圓飯店和市委的太太們吃飯聊天的年輕女人,現在正在剪著頭發。
廖青跟著於福達,平時沒少挖空心思想辦法和這些政府單位打交道。那些她連袖子都摸不著的那幾個太太,卻和這個年輕女人談笑風生。太太們對她頗為尊重,稱呼她為顧夫人。
廖青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這個顧夫人到底是那個顧夫人,旁邊的顧夫人便同理發師傅拉起了家常。
蘇葉在理發店等了廖青有一段時間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理發的師傅拉家常,慢慢地把話題引導到“長友食油廠”。
師傅熱情地和客人說:“要說油啊,當然是長友食油廠榨的香!”
蘇葉漫不經心問:“哪個長友?”
理發師傅爽快地笑,“還有哪個長友,全市不就那一個?咱C市的大廠子誰不知道!長友工人福利好啊,好得沒得說,富得流油說的就是這個廠子,它榨的油特彆香!”
蘇葉似是終於想起來,說道:“哦……原來是那個長友啊,我起來了。它哪有您說得這麼好?它現在差勁得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