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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溝村。
蘇葉回到村子便同馬根生商量著要兩畝地, 用來做紅薯的增產研究。馬根生聽了差點噴出一口茶,說:“蘇老師這件事我不能做決定,我得回去和大夥商量商量。”
他們村的耕地本來就少, 今年鬨饑荒餓死了很多人,大夥更是要多下功夫耕地才有糧食吃。現在糧食珍貴, 多種一畝地就是多養活幾張嘴,珍稀的耕地哪裡是說給就給人家用的?
馬根生回到家把這件事告訴了告訴父親,馬支書捋著胡子沉吟,半晌問:“她說拿來做實驗田, 種啥?”
馬根生回:“種番薯!”
馬支書想種番薯也是種糧食, 反正都是糧食、番薯和水稻沒啥區彆。人情難還, 這次權當做是還了蘇老師的人情。他大方地說:“種番薯用不著水田, 就把知青宿舍門前那塊地劃給蘇老師。”
馬根生又不吭聲了, 半晌才支吾道:“那片試驗田的紅薯是實驗種子, 種出來不能完全交給大隊,要留一部分繼續做實驗。”
“一部分”有點微妙, 到底有多少沒個準數,反正就是不能完全上交給國家。
馬支書沉默地抽了兩口旱煙, 說:“人家做實驗要留點種研究也情有可原, 人家要種兩畝地呢,上萬斤紅薯還不夠交給糧食站?睜隻眼閉隻眼吧,到時候機靈點。”
馬支書把兩畝地劃出來做紅薯增產試驗田,這個決定宣布給全體社員炸開了鍋。
田地就是農民的命根子,兩畝地白白劃去給蘇葉做試驗田, 少種一斤糧食就意味著大家年底少分到一斤公糧。村民忍不住發牢騷, “蘇葉老師教教書還成,她一個城裡來的懂啥種田?”
馬根生是一大隊的生產隊長, 迫於他的淫.威,一大隊沒有一個吭聲的。那兩畝地恰好歸二大隊管,二大隊的社員罵罵咧咧地炸開了鍋。
二大隊的牛大柱插著腰罵道:“這地不能給她,憑啥要讓咱勻出來?兩畝地能種出一千多斤穀子,那群學生娃沒下過地隻會糟蹋糧食。”
馬根生被吵得頭疼,心裡清楚要這樣吵下去天黑都掰不清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氣,咧開嘴爽快地說:“這份好事你不要?不要就讓給我們一大隊,那兩畝地靠近知青宿舍,方便那群娃娃料理才把這份好差事讓給你們。我把咱一大隊山腳下那兩畝地劃給他們。”
眾社員臉上掛著一臉“你糊弄我”的表情,兩畝田給人白糟蹋還居然是一件好事?
馬根生繪聲繪色地說:“你們不知道這個蘇老師有多神。她做什麼事情都很順,彆人說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福氣童子。我去他們大院的時候聽了她好多事,她不帶魚鉤都能釣一桶魚,野兔乖乖地撞她腳跟,野雞撲她懷裡,野鴨追著她跑。
你們仔細想想咱們村遇到了她,哪件事不是順順利利?她現在要種番薯,意味著種番薯肯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們能不跟著她種?”
一大隊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農村老一輩的人很相信這種事。
這些話放在城裡說可能沒有什麼效果,在農村它的威力不可估量。這年頭家家戶戶都供著香爐,年底到寺廟燒香拜佛,可以不相信自己卻不能不相信老天爺。馬根生說完有一半的人信了。
牛大柱搖頭同情地諷刺道:“我看你們腦子是被驢屎糊了!到時候窮得揭不開鍋,彆來找我們借糧食。”
……
知青點。
周末,蘇葉開車去農學院把阮儒良接了過來,
阮儒良把他的糧種全都帶了過來,他花了一天的時間給蘇葉抓來的壯丁上農學課,教他們怎麼種紅薯、紅薯的每個生長階段的特點。
一中那幫學生原以為畢業後這輩子就不用再上課了,沒想到人都來了鄉下,還要辛辛苦苦地聽課記筆記。一天下來手都記酸了。
阮儒良對蘇葉找來的這群學生很滿意,年輕人腦子靈活不認死理、手腳麻利,要是讓他臨時訓練一群農民,估計人家還不屑於聽他的課。
阮儒良觀測天氣,挑了陰涼的一天讓學生把紅薯種下。阮儒良研究了好多年的紅薯,前幾年研究的是通過嫁接的方式提高紅薯的產量,頭一年豐收。寫了篇論文發表到報紙上,獲得了很多關注。第二年他用留下的種子種下,結果收獲慘遭滑鐵盧。
當時報道了這件事,阮儒良被戴上了放“虛假”的高射炮的帽子,他寫的論文沒有一家雜誌願意刊登,更不用提試驗田的事。這次好不容易抓住蘇葉這個機會,哪裡容得馬虎大意。
阮儒良特地請了一周的假來訓練助手,累慘了這群被拉來當壯丁的學生。白天下地,晚上上課,頓頓紅薯玉米,清粥浪打浪,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隔壁先來的那批知青慘、還是他們更慘。
蘇葉觀察了一周,見識到阮儒良確實有兩把刷子,也不拘他到底是不是那位大佬,他愛種紅薯就種紅薯吧。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貓。
一個星期後京城那邊的顧向前終於發來了電報,給了蘇葉新的聯係方式。蘇葉打電話給顧向前,托他寄一些關於水稻的書籍給她。
顧向前聽到這個要求的時候詫異了片刻,“好,我會幫你留意的。清大今天開學了,很多學生來到了學校,我幫你辦休學手續的時候,你們老師非常吃驚。她說讓你那邊安心地工作,學校很支持你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