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鏡終於移開了視線,他下巴仍搭在她的肩窩,偏過頭來近距離地望著顧見驪紅透了的臉,拖長了腔調:“求我啊——”
顧見驪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抓著被子重新擋在胸口,鼓起勇氣來轉過頭對上姬無鏡的視線,軟軟開口:“叔叔,我困了。還有點冷,我們睡覺好不好?”
“不好。”姬無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顧見驪恍然被騙,臉上表情呆呆的。她很快反應過來,抿起唇來,帶著嗔意地看了姬無鏡一眼。然後,她湊過去,在姬無鏡的嘴角輕輕親了一下,又迅速退開。
姬無鏡一怔,臉上的笑也消失了,眼色古怪地看著顧見驪。
顧見驪眨了下眼睛,無辜單純地望著他,糯著嗓子聲音低低軟軟:“睡覺啦。”
姬無鏡喉間微滾,他舔了下唇角,將手中的濕帕子塞進顧見驪的手裡,說:“趕緊把自己擦乾淨,我不想抱著個滿身臭汗的人睡覺。”
顧見驪歪著頭,看著姬無鏡起身走了出去。他沒有走遠,隻是立在門外,將修長的身影映在門上。
顧見驪看了一會兒,拿著帕子手腳麻利地擦了身子,又拿起放在一旁的乾淨寢衣換上。寢衣很快穿好,倒是穿褲子的時候折騰的時間久了點,還不小心碰到了左腿,又是一陣疼痛。她磨蹭了好些時候,才平躺下來,費力地喘了兩口氣。
“五爺,我好啦!”
姬無鏡走進來,掃了一眼顧見驪紅撲撲的臉蛋兒。他收回視線,簡單收拾了一下,吹熄了燈上床。
顧見驪全身被熱水擦過,熱氣絲絲縷縷滲進體內,暖融融的,舒服得很。即使腿上的疼痛一時不休,她還是很快睡著了。
姬無鏡卻睡不著。
他側過臉,在一片黑暗裡望著顧見驪。他麵無表情,眸子亦深,看不出情緒。
他凝望著她,長久地。
第二天一早,顧見驪睡得正香被姬無鏡推醒,半睡半醒地吃了粥喝了藥,又重新睡著了。徹底醒來時已經快中午了。屋子裡沒有彆人,隻她一個。她撐著床費力坐起來,右腿搭在床下,又把左腿從床上搬下來。這樣簡單的動作,讓她疼得皺了眉。她望著自己綁著兩塊木板的左腿,泄氣地歎了口氣。
隻要一想到接下來一段時日的不方便,她就覺得心煩。
不過她又覺得慶幸。慶幸自己替姨母擋了一下,要不然姨母定要遭這樣的罪。
外麵嘈雜一片,顧見驪聽了一會兒,單腿站起來,扶著床和桌椅,一步一步蹦到了窗前。她推開窗戶,溫柔的陽光灑落了一臉,她彎唇眯起眼睛來。
宮裡的聖旨到了,除了兵權未歸,父親曾經的一切都回來了。他又是大姬唯一的異姓王了。
顧見驪望著庭院中的父親,忽然想起來她很快就可以搬回王府了!然而喜悅一閃而過,她的眼神又黯然下去。她怎麼忘了,她已經嫁了人。就算父親搬回王府,她也不能回去住。那裡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她忽然很失落。
顧敬元目光不經意間一掃,看見了顧見驪,急忙大步走進屋內。
原先是因為她睡著,一家人都不敢吵了她。見她醒了,一家子的人都趕過來看望她,與她說話。
顧見驪將在宮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顧敬元聽。顧敬元不發一言,其他幾個人卻聽得心驚膽戰。
“真是太凶險了!”陶氏一刻鐘內說了三遍。她又誇:“我們見驪真厲害。真是……不敢想。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顧見驪溫柔笑著,溫聲細語:“運氣好罷了。”
“哪能都歸功於運氣!”陶氏不讚同。
顧見驪想了想,說:“除了運氣,倒要感謝女兒身。若不是女兒身,昌帝不會輕視,暗衛不會離開,就連陳督主也不會信我幫我。就算事成,新帝也不會留我性命。說到底……隻因為這世間絕大多數的人都輕視女子罷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悵然。
顧敬元終於開口:“你好好歇著,剩下的事情不要多管。”
“知道了。”顧見驪應著。
顧敬元說完就起身,更了衣進宮去。
沒多久,丫鬟匆匆跑進來稟告驪貴妃被西廠的人悄悄送來了。
顧見驪眼睛一亮,頓時歡喜起來。
“你彆動,安生歇著。”顧在驪拍了拍顧見驪的手,起身去迎。
陶氏飛快看了門口的方向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麵帶微笑,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她細小的神情變化沒有逃開顧見驪的眼睛。
顧見驪微怔,輕輕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