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時分溫暖的餘暉從開著的窗戶照進來,籠在兩個人的身上。
姬無鏡漫不經心地凝視著顧見驪專注的眉眼。溫柔的光影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瑩白如玉的臉頰泛著晶瑩的光。光影又落在她的眼睫,將她眼睫的影子拉長,投下兩道彎彎的月影。
顧敬元今日難得早回來,他想去看望顧見驪的腿傷,還沒走近,遙遙從窗戶望見顧見驪和姬無鏡相對而坐纏線的身影。顧敬元一愣,長久地注視著兩個人很久,皺起眉,沒進去看望顧見驪,轉身走了。
不僅顧敬元今日回來得早,姬無鏡今日也沒有忽然消失,像一隻大貓一樣懶洋洋地窩在床上睡著。
顧見驪睡在穿裡側,她以前習慣了側躺著,如今因為腿傷隻能仰躺,這讓她十分不習慣,再加上腿上的傷隱隱發疼,她躺了很久都沒有睡著。
姬無鏡翻了個身,麵朝著顧見驪。他挪動著湊近顧見驪,懶洋洋地將臉在顧見驪的肩膀蹭了蹭,又將手搭在顧見驪的腰上。因她的腿受了傷,姬無鏡不再將大長腿搭在她身上,反倒將手搭在她腰上。
被子幾乎遮了姬無鏡的頭。
顧見驪把被子往下推了一點,露出他的臉,免得他悶到。
一片昏暗裡,顧見驪望著姬無鏡的輪廓,逐漸合上眼睡著了。
這一晚,顧見驪睡得不太好。她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落了水。她想掙紮,可是有什麼東西壓在她身上,壓得她動彈不得。她在睡夢中隱約知道壓在她身上的是姬無鏡的胳膊,她試著推了推,沒推開。不過她又迷迷糊糊地意識到自己不能翻身,會磕到腿。
她搭在姬無鏡手腕上的手軟下來,也不再推他,隻是輕輕搭著,繼續睡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顧見驪是被疼醒的。既陌生又熟悉的疼痛感覺。她睡眼朦朧地迷茫望著床頂幔帳好一會兒,才慢慢醒過來。
等她完全清醒了,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猛地坐起來。她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怔怔望著床褥上的血跡。藕荷色的床褥上用銀絲線繡著素雅的大片丁香。丁香被染紅,成了梅。
顧見驪驚得捂起嘴。
不是她不記得日子提前準備著,而是自從幾個月前家中落了難,她不管是心情還是吃食都有了大變化,已經四個多月不曾來過。這樣的事情,她覺得難以啟齒,也沒有與家人說,更沒有看過大夫。
“怎麼現在……”
顧見驪有點慌,竟有些像初潮時的慌亂。
她看見躺在她身側的姬無鏡雪色的寢褲上甚至也沾了些血跡。
“顧見驪。”姬無鏡剛剛睡醒,聲音沙啞慵懶。
顧見驪迅速拉過被子蓋在腿上,努力去遮。
姬無鏡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坐起來,說:“彆擋了,我聞得到血味兒。兩個時辰前就聞到了。”
“那你不叫醒我……”顧見驪聲若蚊鳴。
姬無鏡隨口說:“我看了不是你腿上的傷啊。”
“你!”顧見驪不知道說什麼了,低著頭不吭聲。
姬無鏡下了床,懶散踩著鞋,去給她拿乾淨的衣服。他問:“那東西放在哪兒?用今天傍晚我看見的那兩個?”
“不是,在衣櫥最下麵的格子裡……”
姬無鏡都給她拿來,放在床上,問:“還要什麼?”
顧見驪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水,熱的。”
姬無鏡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來,驚奇地“咦”了一聲,他身形不動,回過頭,問:“顧見驪,你怎麼不叫季夏?”
顧見驪歎了口氣,沮喪地望著姬無鏡,悶聲悶氣:“姬無鏡,你真的好煩人。”
“不叫叔叔,倒是叫聲爺啊。”
“五爺叔叔,幫幫忙,我教你怎麼用月事帶。好不好?”顧見驪用上哄騙姬星瀾的語氣。
姬無鏡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顧見驪,你這孩子學壞了。”
“叔叔教的好。”
姬無鏡沉默地立了片刻,轉身出了屋。
天剛蒙蒙亮,下人沒起,自然沒熱水。姬無鏡要燒水。等他端著一盆熱水回屋,顧見驪已經從床上下來,坐在凳子上,床上的被褥也被她換了一床新的。
姬無鏡把木盆放在她麵前。顧見驪麵無表情地說:“一盆不夠,你再幫我燒一盆好不好?”
姬無鏡笑得星眸璀然,他說:“顧見驪,你這個支開我的借口太爛了。”
顧見驪抿著唇,不吭聲。
“外麵又黑又冷,我這身體剛好了這麼一點,你不能這麼糟蹋我啊。”姬無鏡彎腰,用手指頭戳了戳顧見驪的額頭,“有點良心,我的小驪驪。”
顧見驪被他戳得腦袋往後仰,她向一側躲開,揉著被他戳疼的額頭。她低下頭,望著水波輕晃的水麵,水麵上映出她沮喪的臉,還有姬無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