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懷趙鬱一行人一路水路走到了尉氏縣,這日因為林文懷要上岸辦事,他們的大船停泊在了尉氏縣碼頭。
趙鬱有心看看這京畿之地的民風民情,讓知書交代了船上的管事一聲,預備帶著白佳寧上岸看看。
白佳寧拿了把紅骨細灑金、金釘鉸川扇,慢悠悠搖著走了過來,卻見趙鬱穿著件石青鬆江布道袍,頭上用石青帶子綁了烏鴉鴉長發,越發顯得肌膚白皙目若寒星,便笑了起來:“我的二哥,你打扮成這俊俏小書生模樣做什麼?難道要勾引誰家的小媳婦麼?”
趙鬱看了白佳寧一眼,見他一副紈絝打扮,懶得說他,便道:“你選兩個身手伶俐些的隨從跟著。”
白佳寧最是惜命,笑嘻嘻道:“放心吧,我今日帶的兩個人都是我二哥從軍營裡給我選的,都是上過戰場的!”
趙鬱知道白佳寧的嫡親二哥白佳昊在西北軍中,是有名的軍中悍將,手下頗有些能打的士兵,最重要的是,白佳昊疼愛幼弟白佳寧,一定會派得力手下保護白佳寧,便放下心來,也不揪著白佳寧去換衣服了。
尉氏城頗為繁華,街道乾淨,人煙阜盛,市井熱鬨。
趙鬱一邊逛,一邊打探,發現尉氏縣知縣張靜宇善於治理地方,專治地方各種地痞混混和無良士紳,雖然嚴刑峻法了些,可是尉氏縣百姓安居樂業,勤謹向上,說起來就沒口誇讚本縣父母官。
白佳寧卻是在尋找生意門路。
逛了一會兒之後,他就悄悄道:“二哥,這尉氏縣街上的人,要麼穿絲綢衣服,要麼穿粗布麻布衣服,很少有人穿鬆江布,倒是可以試著在這裡開一個鬆江布店,這裡有運河碼頭,運貨過來倒是不難!”
趙鬱點了點頭,道:“倒是可以試試,不過開店以前得好好打聽打聽,看有沒有彆的特殊緣由。”
兩人說著話往回走,知禮和白佳寧的兩個隨從跟在後麵。
眼看快走到碼頭了,誰知風就突然起來了,接著就劈裡啪啦下起了急雨,趙鬱忙拉著白佳寧進了道邊一個小茶棚裡避雨。
茶棚是麥秸稈搭成的,甚是簡陋,棚下隻有兩張桌子,其中一張桌子上坐著兩個落魄書生在聊天。
趙鬱雖然講究,在外卻願意將就,便吩咐茶棚老板上來一壺大葉青茶,讓知禮和白佳寧的兩個隨從也都在桌邊坐下,主仆五人一起等這陣子急雨過去。
雨越來越大,雨滴子落在外麵的土路上,發出清脆的啪啪聲,路上的塵土被雨打濕後特有的氣息彌漫在四周。
趙鬱默然看著前方不遠處的高粱地和玉米地,心道:這時候農民應該剛收了玉米和高粱,正是晾曬時候,這雨若是下久了,這些玉米高粱怕是要發黴......
白佳寧悻悻地盯著茶棚老板送上來的粗瓷茶壺茶杯看了看,又掀開茶壺蓋往裡看,發現裡麵泡的是最便宜的大葉青,簡直再也不能忍了,放下茶壺蓋陪著趙鬱發呆。
鄰桌上那兩個書生在喁喁說話,其中一個藍衣書生用手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麵上一邊畫圖,一邊講解:“......劉兄請看,這就是河西走廊,是咱們大周通往波斯那邊的必經之路,往這邊通往波斯,若是往這邊,能一直走到若馬帝國,如今這條道路被西夏阻擋住了,若是能夠打通這條通道,咱們大周就有險可據,西夏鐵騎再也不能長驅直入燒殺劫掠,而且咱們大周的絲綢瓷器也可以通過這裡賣到波斯,賣到若馬帝國,換回他們的香料珠寶馬匹......”
藍衣書生歎了口氣,道:“我走遍西北,遊曆西域,考察山川河流,繪下西夏和西域的輿圖,回到大周想要獻給朝廷,卻被武丞相府的人當成瘋子趕了出來......”
另一個赭衣書生卻笑了起來:“我說王賢弟,你可真是淡吃蘿卜白操心,明明是個小老百姓,卻關心這國家大事!哈哈!這些事和我們老百姓有何關係,就算是西夏鐵蹄踏進了京城,倒黴的也是他們那些達官貴人,和你我何乾?哈哈哈哈!”
趙鬱聽到這裡,忽然起身,端端正正向藍衣書生一揖:“這位先生,在下姓趙,能否請教一二!”
他一直對西北那邊的形勢感興趣,沒想到居然還有同好,自然要好好請教一番了。
那書生見是一個清俊小哥來向自己請教,心中起初還有些疑惑,聊了一會兒之後,發現這位小哥瞧著年青,卻頗有見地,當下大喜,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聊了約莫半個時辰,眼看著該到開船時候了,雨也停了,趙鬱便從知禮那裡要過自己的荷包給了這位王先生,態度誠摯:“在下正尋找一位先生幫忙處理文書事宜,先生若是有意,請五日內到京城延慶坊柳條巷胡宅,報上貴姓即可!”
這荷包裡有五六兩碎銀子外加二十兩銀票,足夠這位王先生盤纏一段時間了。
那王先生神色凝重,接過荷包,拱了拱手,目送趙鬱等人離開。
白佳寧一邊走,一邊調侃道:“二哥,你若是想請人處理書信文書,隨便多少家世清白的秀才可以聘請,怎麼看上了這個來路不明的窮酸?”
趙鬱這會兒心情甚好,微微一笑道:“這位王先生見識廣博誌向高遠,且雙目清明眼神堅定,並非是什麼來路不明的窮酸,你彆再胡說八道了!”
他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親王庶子,卻也希望能為國為民踏踏實實做一些事情,像王先生這樣的大才,缺的隻是一個進身之階,而這件事他倒是可以幫忙。
趙鬱一行人到了京城,白佳寧自帶著人回長公主府了,趙鬱也要告辭,預備先回京中王府沐浴換衣,再遞牌子進宮覲見,卻被林文懷攔住了。
林文懷笑容溫和:“郡王,陛下得知您進京,怕是已經在延福宮等著了!”
趙鬱一愣——皇伯父到底有什麼事?怎麼這麼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