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媽媽正在房裡歇著,聽說郡王來了,忙起身出去迎接。
她剛走出房門,便看到一個戴著帷帽的少年大步流星而來,知禮和知義兩個小廝在後麵小跑跟著,忙上前屈膝行禮:“見過郡王!”
趙鬱啞聲道:“屋裡說話!”
說罷,他腳步不停,直接進了一樓明間。
陸媽媽看了知禮和知義一眼,見他倆趕了過來,正扶著柱子立著,便答了聲“是”,隨著端懿郡王進了明間。
趙鬱手裡拿著帷帽,端端正正坐在榻上,寒星般的眼睛似籠著一層水霧,似在發呆。
見陸媽媽進來行禮,他盯著陸媽媽,輕輕道:“她真的有了身孕?”
陸媽媽在宮中多年,早收起了平時慈善愛笑的麵目,恭謹道:“啟稟郡王,秦氏的確有了將近兩個月身孕。”
趙鬱心跳很快,有些坐臥不安,他欠了欠身子,抬手扯開月白錦袍的衣襟,看向陸媽媽:“陸媽媽,她......知道麼?”
陸媽媽見端懿郡王眼神柔軟看著自己,一張臉明明與慶和帝年輕時候很像,卻帶著些稚氣,令人不由自主疼愛,心裡一軟,柔聲道:“郡王放心,秦姨娘還不知道呢!”
她接著又問了一句:“郡王難道怕秦姨娘知道?”
趙鬱知道陸媽媽是白佳寧的奶娘,一向把白佳寧當親兒子看,也放下了心防,苦笑了一下,道:“她若是知道自己懷孕了,估計不會留腹中孩兒......她娘精通產科,打胎什麼的自然不用麻煩外人。”
陸媽媽:“......”
一個平民女子,有幸懷了端懿郡王的骨血,難道不應該拚命保胎,以期一舉得男,然後母憑子貴,飛上枝頭變鳳凰麼?
趙鬱用力抹了把臉,道:“我得想法子見她一麵,然後進京去見皇伯父。
他得去和秦蘭芝好好談談。
趙鬱看向陸媽媽:“陸媽媽,秦氏有孕之事,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陸媽媽忙起身道:“郡王放心!”
秦家靜悄悄的。
蘭芝睡得正香。
她夢到了她和趙鬱在一起的第一夜。
她坐在薔薇閣臥室的床上,想起初遇端懿郡王時他看向自己時眼中的笑,臉頰不由自主發熱,心臟怦怦直跳——那樣好看的少年郎君,真的也看上我了?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是少年清冽的聲音:“你們都滾吧,何必在這裡礙眼!”
一陣嘻嘻哈哈的說笑聲過後,外麵終於靜了下來。
腳步聲由遠而近,到了門前似乎有些遲疑。
蘭芝抬頭看去,卻正好與一雙寒星般好看的眼睛對上,她的臉驀地紅了,臉頰熱熱的,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心裡卻在想:端懿郡王為何會生得這麼好看?端的是戲文中說的眉如墨畫唇似塗丹......
跟了這樣好看的郎君,縱使不得不做妾,她也是願意的啊!
起初她自然是想做他的妻的,可是官媒說了,他們身份太懸殊,他隻能納她為妾,不過他還沒娶妻,房裡也沒彆的女人......
那人終於走了進來。
丫鬟們都退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那人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蘭芝能夠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有些清冽,是少年人特有的氣息。
那人半日沒動靜。
蘭芝忍不住看了過去,卻見那人的耳朵都紅了,而且根本不敢看她——居然比她還害羞!
有了這個發現之後,蘭芝很快就克服了羞怯,扭頭看那人,笑盈盈問道:“我小名叫蘭芝,你呢?”
她看著大膽得很,可是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
那人飛快地看了蘭芝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你叫蘭芝......”
他初見蘭芝,就打心眼裡喜歡,撇開白佳寧悄悄又去看了好幾次,實在是太喜歡了,便去求他母妃,如今終於把蘭芝接了進來。
蘭芝見他如此緊張,白裡透著粉的耳朵上似乎還有一層細小絨毛,瞧著很是可愛,不由笑了,笑容燦爛,聲音嬌嫩:“我聽侍候的人叫你端懿郡王,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眼波流轉看向蘭芝,眼神溫潤:“你叫我阿鬱吧,我大名是趙鬱,鬱鬱蔥蔥的‘鬱’!”
蘭芝剛大著膽子叫了他一聲“阿鬱”,誰知他就湊了過來,一下子吻住了她。
他的唇軟得驚人,暖暖的......
蘭芝一直覺得吃彆人口水好臟,可是此時卻覺得甚是好吃......
到了那極疼極疼、疼得快要無法呼吸的時候,蘭芝眼睛看著上方那張清俊好看的臉,手指撫摸著那柔軟的臉頰,這才熬過了最難熬的時候......
後來......
後來好多快樂時候啊!
心如在雲端,全身心戰栗,被燙得直打哆嗦,原來這個稚氣的少年,也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能帶給她那麼多歡樂......
在夢裡,蘭芝眼角流下了眼淚,手指撫摸著趙鬱好看的臉,輕輕叫:“阿鬱!阿鬱!阿鬱......”
原來,他們曾經那樣開心歡樂過......
趙鬱怔怔看著蘭芝。
窗子緊緊關著,屋子裡光線有些暗,蘭芝潔白晶瑩的臉被玫瑰紅錦被簇擁著,越發顯得小了,她睡得很沉,眼睛卻在流淚。
趙鬱清清楚楚聽到她喃喃地叫“阿鬱”。
他的心又酸又疼又癢,卻沒處抓撓,沒處發泄。
趙鬱俯身在蘭芝柔軟溫暖的唇上吻了一下,又去吻她的眼淚。
蘭芝的淚是鹹的。
剛在一起的時候,她每次見他都是笑盈盈的,那笑意都要從眼中滿溢出來了,視線一直追隨這他,為何現如今她在夢中流淚?